捞人(1 / 3)

屏帐内一阵窸窣,偌大的宫殿内,彩绘涂龙的朱红梁柱上有烛火晃动的残影,隐约能看见明黄色的幔帐被掀开,汉白玉垂穗从高悬处拾起。

绣金线的龙蟒高靴饶过屏帐,一步步走来,停在了青殷眼前。

“你若是来给赫连启辩白说情的,就退下吧。”

宗政聿德沉声道,他张开双臂,身后一微步折腰而上的女子替他穿上龙袍,皓腕如玲珑绸缎,眸含春水般。

“公主也真是…这夜半三更,怎么还闯宫呢…动静大得嫔妾都吓了一跳…”

沈雅颦蹙间捂住了胸口,嗔怪地看了帝王一眼,帝王抚慰般拍了拍她的柔荑,看向青殷的目光更加不虞,他沉吟不语。

“父皇,那陆氏受人指使,污累赫连一族,背后之人离间君臣,其心可诛,军械一案全然是污蔑!”

青殷抬着头,目光灼灼。

“白日你前脚请旨去光福寺祈福,后脚世子就禀告朕赫连启私铸兵器,意图不轨…”帝王幽暗的目光浅浅凝着少女的发髻:

“朕把赫连启请进宫,你猜猜他如何说?”

青殷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他言若他赫连一族有异心,当初忠永开国元勋何止一介开国功臣,江山鹿死谁手又何人知晓。”

青殷心头咯噔了一下。

帝王阴冷地勾起嘴角,他盯着眼前从小在赫连霁手下长大的女儿,多疑晦暗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暗光。

“青殷,你的功夫皆是武仁伯所授,他既是你舅舅,又算你的恩师,你若因此包庇赫连一族,罔顾皇家,那朕便会收回给你的兵权,免得你受人蛊惑,危害朕的江山。”

帝王神色肃然若寒星,一双如炬龙眼仿佛能洞察人心,拂袖冷哼一声。

所言一出,少女倏然捏紧了拳头。

她睁着眼:

“儿臣身上不仅留着皇家的血,赫连是母后的娘家,父皇怎能如此薄情,就凭着他宗政良哲指使人的几句无稽之谈?定世代忠臣之后的罪?”

少女叩首,额间贴着暖热的砖地,黝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地:

“儿臣在军营中并非凭借是昱朝公主成了将军,是当年跟随着安宁铁骑,从一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父皇若疑心儿臣,大可将兵权收回,赐与宗政良哲,也算……”

她讥诮地勾起唇:“实至名归。”

宗政聿德难以置信地低头,蹙眉:

“你这是在忤逆朕?”

青殷直起身:

“儿臣不敢。”

“良哲与朕说,你私自把玄甲军调离绥宁,驻守在洛安,今日更是调兵守在光福寺不让衙役靠近,就为了替赫连启遮掩,可有此事?”

青殷早有应答之策,她回应:

“寺前军兵并非司渊玄甲军,而是儿臣为防扰乱为国祈福大典中途打乱,有损国运,特地从儿臣庄户上临时找的壮丁,父皇若不信,可找绥宁驿使,一问便知有无戎轩擅离职守。”

她流转的目光挪到了帝王身侧的女子身上,别有深意道:

“父皇,儿臣有事禀告,还请昭妃回避片刻。”

帝王揉捏了眉心,挥手让沈雅下去。

青殷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出一丝别有用心的倒影。

沈家可真是无孔不入。

沈正卿在她府邸甘愿做个无名无分的幕僚,而沈雅据说凭借着一张酷似前朝聂氏贵妃的脸,受宠多年。

嘉宁的母妃不过是个荒野村群的屠户之女,尽管生下了公主,也不过封了嫔位。

一无外戚相助,二无宠爱在身,在宫中毫无根基,以至于沈雅得势,宫中人为讨好她,连嘉宁雪地昏迷都不传太医。

嘉宁不比她,总要受些势利小人的磕绊。

女子不得干政,除了她宗政青殷,不顾史官多次谏言,多年来,朝中不少新贵皆受她举荐,不少老臣也受过赫连一族恩惠,无形中就仿佛站在朝廷上耳观八方。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权势的滋味。

一国公主又如何,若无实权,就像光鲜亮丽的彩衣,用则拿起,不用则弃之敝履。

女子在这个世道,如湖畔飘零的一支扁舟,若手中没有木桨,随风飘扬,多半身不由己,侧翻湖底。

她从怀中掏出一锭官银,呈现给帝王。

“那军械运转的航线儿臣早有所察,幕后之人私相授受多年,眼见暴露,自然要脏水乱泼,这是儿臣在陆和通府邸暗道中发现的官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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