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带着她继续乱转,只是走到五一广场那边的时候,小雨飘得密集,因为潮湿温度显得更低,这里又是市中心,繁忙的人-流,有些凹凸不平的路面,人来人往,踩的污水溅起。
李明琮看前面一个小水坑,这雨又要下一会,
一回头,江渺两手搭在头上,根本遮不住什么雨,还这样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
李明琮无端轻笑,拉住了江渺的手腕,将她拽入一处狭窄的巷子中。
“避雨。”李明琮是这么说的,“等雨停停再走。”
江渺小声应允,箱子里有挡雨棚顶,远离了喧嚣吵闹,李明琮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挡下行车溅起的水花。
那真是一个好潮湿的雨夜。
雾蒙蒙的月亮。
被放成慢动作的行人。
不远处的商场在放慢情歌。
“爱总是身不由己,宁愿换个方式,遥远爱着你。”
李明琮回头,好像对她讲了个笑话,是心跳太吵,还是怪她的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放,她只看到明灭光影下,他眼尾挑笑,说话不疾不徐的模样。
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过,溅起水花,李明琮下意识将她拽在身后。
“往我身后站站啊,我给你挡着,别怕。”
江渺听清了这一句。
可是这一瞬间,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喜悦,也没有什么感动。
涌上来的,是一种很深的悲戚和自我厌弃。是心知肚明自己泥泞不堪的生活,是心知肚明自己的疾病不该也不配肖想。
于是心动就积压在心脏的最深处,化成了一滩又酸又涩的水。
李明琮仰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视线又落在江渺的身上。
她的沉默和寡言太明显,无形中竖起了一堵高高的围墙,他越是靠近,那围墙就更高一寸。
她在围墙里面陷入沼泽,他在围墙外爱莫能助。
窄窄的巷子口外马路宽阔,对面就是长沙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湘菜馆,灯火通明,透明的玻璃窗内,热气腾腾。
他的爱莫能助原因太多了,好像要拎起一道警醒自己的界限。
因为他深知,对于一个长达几年的抑郁焦虑患者来说,疾病反倒是其次,留有希望是好事,可是希望有一天抽身离去,那只会是更深的绝望。
他从来都不应该是那个希望。
于他而言,人间没有归途,前路是穷途。
哪里有什么往生台可以许下来生的愿望念想,这本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列车。
悲哀的从来不是他没有能力去将她拉出深渊,而是他不能、也无法成为她生活中的希望。
破败的老巷子,两人只是沉默地站在这里避了一场小雨。
江渺也抬头看着天,问他雨会不会下很久?
李明琮说,“不会太久,我查过天气预告。”
“也是昨天查的吗?”
“嗯。”
江渺也静默下来,似乎无言可讲。
她脑子中有些空白,薄雾遮挡着月亮,散去后月亮依然朦胧。
在时间驻足的这几秒,她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很多破碎的画面。
环境糟糕肮脏的房间,人都毫无尊严地蜷缩在角落,比牲畜还要下贱。
房间外面惨痛的叫声,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抽打。
那里没有法律的管束,人从来都不是人,金钱和权利至上。
她甚至不知道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是因为那时自己的狼狈,还是并不算出众的长相,在遇见傅敬文前,她跟几个女孩子被关在一起,美其名曰是做“客服”,其实不过是从事电诈,达不到巨额就要挨打,所以毒打都是常事。
而被拐来的,被诱骗的,不计其数。
而江渺呢——
她快要记不清了,前些年医生总说是创伤性应激障碍,的确会选择性遗忘痛苦的回忆。
现在,这些回忆涌上来。
凛凛最大的梦想是高考后去东南亚旅行,说想去泰国清迈,想去缅甸看湄公河,说想去新加坡。
那时妈妈怎么都不同意她一个女孩独自出去,凛凛在家哭闹了几天,非要说自己成年了,社会这样安定,怎么会有意外?
爸爸说,万一碰上人.贩.子呢?我和你妈上哪儿找你去?
凛凛那时的回答就像所有被保护的人回答一样——
“这是21世纪,哪有那些坏人啊?这可是法治社会,不会的。”
于是,凛凛在去了缅甸的第三天后失联。
一个家庭的破碎,就是那时开始的。
跨国案件太难侦查,近乎一年都没有什么进展,父母的工作都辞退了,常常在边境线省份寻找女儿,大海捞针一样,缥缈到毫无希望,而这样的家庭,却远远不止一个。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