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琮今天原本打算早点休息,他这种人不太适合长期呆在办公室里,过几天G市打拐办的主任刘展飞准备带上同事去周边做摸查流调工作,李明琮想争取跟着一起去,好歹他也算是有经验。
但是因为他情况特殊,刘展飞都会给他直属队长余文远做汇报。
刘展飞只知道个大概,余文远常年在边境那里处理打拐,解决了好几个大案,尤其是人口贩运跟黄赌毒和电诈都脱不了关系,所以刘展飞也从心底敬佩余队。
而李明琮调过来的时候,是余文远亲自打了电话,说麻烦多照顾一下李明琮,他是队里很重要的一员。
所以在李明琮犹豫着要不要先给余文远汇报一声的时候,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关门声,声音不小,脚步声急促。
楼下一共就两户人,另一户常年不回来,听老张说因为是挂名学区房,那户人一年都不回一次。
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江渺。
李明琮下意识站起来往窗外看,果然看到了江渺跑出去的背影,李明琮心里一惊,江渺的生活简单到一眼见底,最近她在为什么上心,他知道。
所以李明琮打开手机,看到挂在最前面的热门新闻,一下就知道了是为什么。
#寻找兰姨#和#市医院门口有疑似人贩.子#两个词条并列一起。
一段模糊不过的视频,下面多达几万条留言。
从一两条质疑,变成了有人在带节奏,有人据理力争摆放着所谓的“证据”,甚至上升到了相关部门不作为……
李明琮来不及细看,抓起了车钥匙和外套就赶过去。
……
江渺到市医院门口的时候没看到人影,反倒是不远处的天桥那里围着不少人,周围远远地就有一些大爷大妈在围观。
江渺下了出租车气喘吁吁跑过来,茫然环顾,最终鼓足勇气走到大爷大妈那里。
前面围着不少人,江渺有点轻微近视和散光,在黑夜里看的影影绰绰。
“阿姨……那边怎么了?”
江渺喘着粗气问小声问。
“不知道呢,在那好一会了,好像是个女的抱着个孩子,该不会是两口子闹离婚寻死觅活了吧?现在人这心理真脆弱……”
江渺一听抱着个孩子,心里更感不妙,跟大妈道了声谢,拔腿往天桥上跑。
天桥下面停着两辆警车,这严格来说是行人高架桥,有两名民警拦着,周围围了一些拿着手机录像的,越过这些人,江渺终于看见了。
那个妈妈身上背着包,紧紧地抱着孩子。
隔得远,听不见她说什么。
她的身影单薄,仿佛独自一人面对着万千种流言蜚语。
“我觉得这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人贩子组织,这女的怎么可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
“肯定的,不然为什么家里房子不卖,我觉得这点就存疑。”
两个男人举着手机录像,调侃地说,“人.贩子就不该活着,跳下去才好。”
江渺听得心如刀绞,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那篇推文你们没看完吗?上面不是写了那是农村自建房,村里就一百多人?”
她站的近,声音细如蚊讷,可其中一男人还是听见了,他讶异回眸看着江渺,语气不当回事地说,“啊,全中国,除了大凉山,怎么可能有那么穷的地方呢?俗话说,穷生奸计恶向胆边生,我才不信这女人的鬼话。”
后半句江渺听得模糊了,她只清楚地听到了前半句。
全中国,除了大凉山,怎么可能有那么穷的地方呢?
曾几何时,她也听多了这样的话。
——21世纪了,怎么可能有人.口贩.运?
——怎么可能有那么离谱的事情,不是你编的吧?
——明天是不是要开始直播讲故事带货了?
……
江渺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痛,前面的几人还在不痛不痒地调侃,她手脚冰冷,冬夜的风潮湿,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喉咙作呕。
久违的心悸和恐慌又一次袭来,她开始听不清周围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体会到心脏沉重急促地跳动,手开始变得麻木。
她想辩解,想开口说什么,可又恐慌,只能用沉默封闭自己,她试图隔绝,可那些轻描淡写的声音似是魔音绕耳。
——怎么可能呢,都是假的吧。
她不否认社会是安定的,可也不能将黑暗视若无睹。
那都是真的。
有人做过一个统计,一个人能平安度过一生的概率,仅有百分之十几,除去天灾人祸,意外,疾病……概率太小了。
这世界上永远有人经受黑暗,猥.亵、性.侵、盗窃、遇上报复社会的疯子……可你不能因为你没经历过就去否认它不存在。
你不能因为你安定地活在阳光下,就去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