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染换上一身新置办的行头,坐上了贺连寻的马车。马车上贺连寻以手支头,闭目养神,见陆染坐在离他最远的拐角处,只微微掀了下眼皮,仿佛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在没有人的地方他丝毫不掩饰对陆染的距离感。
明明就十分看不上自己,何必呢?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堪堪停稳,贺连寻抬起眸子,给了陆染今日的第一个正眼,“进去以后听我的吩咐行事。”
“知道了。”
陆染瞧他语气认真,只当是挺重要的场合,但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预料,当她掀开车帘看清门楼上一个大大的“赌”字时,整个人都沉默了。
“贺公子,您管这叫赴宴?”陆染停滞良久,悠悠道。
“你在贺府怎么对贺文泰的,进去后就怎么对我。”贺连寻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金钗,扔给了陆染,“戴上。”
陆染掂量了掂量那钗子的分量,还挺实在。慢吞吞地将金钗插在发髻上,等贺连寻下了马车,她便默默地跟了上去,却见贺连寻下车后竟没有像先前一样直接走掉,而是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还像陆染伸出了骨节分明的右手。
“小心点。”贺连寻如是说。
陆染颤颤巍巍将手递了过去。
脸变的可真快!这是遇见同行了?他要是在现代,不干演员属实屈才。
既然对手戏给的这样足,陆染作为一名专业演员也很快调整状态,一边配合着他一边寻思着小丫鬟到底是怎么对待贺文泰的。
与贺连寻一道走进赌坊,大门之后人声鼎沸、混乱嘈杂,燥闷的空气中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叫喊,赌徒们一个个双目圆瞪,只恨不得将荷官手中的骰盅瞪出个窟窿,仿佛声音越大就越有可能靠着这一局翻身。
陆染看着一张张亢奋的面孔,忍不住想,将全部的身价命运都寄托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最终有几个人能等到富贵盈盆?又有多少人连带着整个家庭一起坠入了穷途末路。
赌坊的许多人都认识贺连寻,可见他也是这里的常客,伙计们见到了便热情地将他们往内厅迎去。
内厅里又是另外一番天地,有别于外头的喧闹,这里面安静了许多,只见不大的空间内整齐地摆放着几张四方木桌,坐在桌边的人从衣着打扮到气质姿态,均是非富即贵,每个人的手中都捏着纸牌,研究牌面时的神态专注又认真。
陆染瞧着,这里的感觉怎么有点像……棋牌室?
贺连寻很自然地朝最东边的那张桌子走去,那是屋子里最大也最气派的一张桌子,此时桌边已经落座了三个人,唯剩一个空位,看样子是给贺连寻留的。
果然,桌边三人听见动静,齐齐望了过来。
“贺兄,怎么才来,叫我们好等。”其中一个男子道。
另一个矮胖男子连忙附和,顺带看向坐在最上首的那位男子,拍马屁道:“是啊贺兄,叫我们等也就算了,陈兄公务繁忙,不是时时都有空的。”
贺连寻闻言,将眼神向后一带,“绕道去听莺阁接人,耽误了些时候。”
因着贺连寻的介绍,三人同时注意力转移到陆染身上,此时坐在最上首的陈姓男子戏谑道:“贺连寻,前日才听说因为白兰姑娘受伤,你将许首辅的得意门生都给打了,在听莺阁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现在坊间都传你对白兰姑娘用情至深,怎么,今日就另觅新欢了?”
贺连寻,“也不算新欢,这是我家原先那个丫头。”
闻言,三人相视而笑,一副了然玩味的表情,显然都听说过贺连寻与家中丫鬟有染之事。
“要说还是贺兄玩得开,我等自愧不如。”矮胖男子目光在陆染身上油腻地打了个转,随后便搂起身旁的女子,拍了拍她的手,模样很是亲密。
陆染从一进来便注意到,这一桌的男子包括贺连寻在内,都带了一个女子过来。且这四个男子的身份地位都不低,均是世家公子,而四个人中,很明显以姓陈的那位公子为尊。
陆染学着另外三位女子,在贺连寻身边找了个位子,默默坐了下来。此时贺连寻等人已经玩起了纸牌,而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女子,端茶的端茶,喂点心的喂点心,几位公子哥心情好、牌面佳的时候,还会将牌移到女伴面前一同探讨,互相耳语几句,时不时传来一阵嬉笑。
果然是物以类聚,一群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陆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注意力转而集中在这种没见过的纸牌上,听他们言语间,陆染得知他们打的纸牌叫作叶子戏,应该就是现代扑克与麻将的前生,四个人每人先摸八张牌,然后以大打小。看着看着,陆染看出了这牌的打法和规则,心也随之越来越惊。
心惊是因为,他们赌的实在太大,一局下来就是百两银子的进出。而贺连寻牌技还非常菜,很明显输面比赢面大。
陆染就弄不明白了,他举着个牌研究的倒很像那么回事,眉头微锁、全神贯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