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桃之搀扶着下车,抬眸便见一老翁冬日凛冽穿着粗布短衣,冻得不成样子。
若是平时她兴许会遣身边人上前给一锭子打发了,可他分明是有意截车。
老翁垂着头,丝毫没有要朝前看的意思,但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赤着一条冻红的臂膀,臂上挂着一串串劣等的小葫芦,提着“福禄寿二十文一串”。
沈卿欢本不愿理会,今日本就繁忙,可被老翁挡住去路,她还是耐着性子道:“老人家,我们主仆还有要事,您可否让一让。”
老翁充耳不闻,桃之见他这幅样子,一时间有些恼怒。
她看得出来,这老头今日分明就是故意的,若是寻常乞丐就罢了,可这老头分明是有意堵着她们,大有一副不给钱就不让走的意思。
“夫人莫要同他废话,干脆将人抓到官府。”桃之怒声道。
老翁白发白须乱糟糟的遮着半张脸,将臂上拴着的一串葫芦伸到两人面前,闻言依旧一语不发,只死死的盯着两人,浑浊的眼眸中古井无波。
“你还要强买强卖不成?”桃之见他这幅模样,登时恼了。
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却司空见惯,想来这老头是街上的惯犯了。
沈卿欢淡淡的看着他,并未表态,她本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可着老头瞧上去并不寻常,若是贸然动作,怕是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老头听桃之这话,登时跪在了地上。
原本沈卿欢便心中提防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被桃之护着往一旁躲了躲。
老翁也不看两人,桃之唯恐避之不及,带着沈卿欢又往一旁错了错。
“夫人,我们回去,绕开……”桃之还未说完,便听那老翁伴随着砰砰的几声响,并着发出呜呜声。
看着那老头实实在在的给自己磕头,沈卿欢亦是一个头两个大,她起初秉着息事宁人将明陈迹留下,而今这老头又是怎么回事,这不摆明了让她为难吗。
夹道的百姓议论纷纷,虽是司空见惯,但每每有这等热闹还是要凑到一起看上一看。
大都是在说沈卿欢她们穿着不凡,明显是富贵人家的扮相,偏偏一个子儿都不肯拿,欺负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也不怕折寿。
桃之不服,正欲开口回怼,便听远处传来一道阴寒的轻笑,被北风裹挟着传到人们耳边:“田述何在。”
夹道中一个身子明显一颤,那壮汉顶着一脸硬茬胡须,满脸堆笑的道:“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出来啦?”
随着他这一声,周边百姓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沈卿欢亦闻言回头看去,就见身后那颀长身形衣袂翩翩,不是谢谨庭又是谁。
起先这大汉叫他大人,她没承想会是谢谨庭的到来,这人向来不屑于管这些事,而今一想,谢谨庭也是忌讳自己身份,不许旁人唤他公公。
谢谨庭的眸光并未落在她身上,只冷眼看着那大汉,嗤笑道:“你如何向咱家保证的,还是你当离了你田述不行。”
田述见着他到来,本就强笑着顶着满头冷汗,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晓得知错了,是小的管教无法……”
“即知管教无法,便该罚。”谢谨庭睨着地上哆哆嗦嗦的大汉,那只修长的手将白帕子递给身旁李继妄,薄薄的眼睑抬也不抬。
大汉自知今日这场罚是免不了了,抹了把泪便端正的站在他面前,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谢谨庭的手段是当真的可怕,他竟是有几分决绝。
谢谨庭随意地抬了抬手,像是在说最寻常不过的话:“处理掉。”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手脚顿时一片冰凉。
这老翁在此也有些年份了,谁都是避着他走,也只有来得少的不知晓此事,避之不及只能交出银两,唯恐坏了自己的名声。
谢谨庭并非不知晓此事,只要不闹大几乎是默许或纵容的,而今突然要斩草除根,有心人都不免想到了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子,心中一片寒凉。
前些时谢秉笔闹出的绯闻大家都有所耳闻,但也不过是听听,而今一见这女子梳着妇人鬓,衣着气度不凡,谢谨庭又处处维护,想必传言是真的了。
方才起哄的那帮人生怕脑袋不保,本是想逃离,脚去如同生了根一般黏在了地上。
一时间人心惶惶。
“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处理干净。”大汉刀疤脸沉了下来,呵道,“来人,绑走。”
老翁哪里不知晓这是何意,可想跑却跑不了了,身后早已围了两拨人,他并非丧失认知,知晓谢谨庭在此,自己是插翅难飞。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老翁瞬间也不装哑巴了,匍匐地朝着谢谨庭爬去,被身后几人像抹布一般随意拎起。
那大汉见拿了人,转身离去,背影俨然一副颓然的模样,或许等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