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待任何人。巨大的悲痛像是最轻柔微细的尘埃,它们飘在空中,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者一种气味,甚至熟悉的背影,都能成为一种扰动,让下落的尘埃再次扬起。尘埃起起落落,最终还是会掉到地上。
对于何语的报道,起先是铺天盖地的。人们对于这位一举夺得国际大奖的女星,总是抱有很多好奇和关注。她横空出世的成名,又如烟花一般,刚窜上夜空爆发出巨大的花环,就像流星一样迅速滑落。而在夺得大奖之前,被曝光的生活经历不符合大众对于公德的定义,受到了抵制和谩骂,因此,即使籍籍无名,每次名字出现在热搜上,无一不是作为负面人物被提及。这两个曾经在她生命中可称作“亮点”的话题,一个夺目璀璨,一个臭不可闻,在她离世后汇聚到网络的热门话题中,人们在二者之间摇摆站队,到底她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是值得骄傲还是应当鄙夷,非得做个定论不可。
关于她离世前的造型也颇有争议。那枚眼睛形状的戒指,是她凭借小众的文艺片《春日》的提名,出席颁奖礼造型首次佩戴的饰品。红毯上,明星们争奇斗艳,谁穿了超季礼服,谁穿了过季礼服,谁佩戴的首饰大有来头,谁脖子空空,都会有人对的像判考卷一样分门别类打分,然后排出名次。何语,这个哪怕在国内都不算知名的演员,一身紫黑色丝绒礼服,简单素气得没人打算追究到底来自哪个品牌,全身上下就只佩戴了这么一只戒指。可正是因为素色的衬托,加上整个戒指的体积和造型并没有在见多识广的时尚达人那里备忘过,举手投足之间,光芒毕现,竟然在他们眼中晃了多次,留下深刻的印象。
爆冷获奖,何语登上领奖台,戴着戒指的手握着话筒,在高清近景的镜头下,世界端详着这张东方面孔的同时,也对这枚戒指看了个仔细。一部分人讶异于宝石的上乘品质和巨大体积,一部分人却对何语有所猜测。
一种有心人总结的流言,是说几位资源极佳,资本热捧的国际级别演员和艺人,都有穿戴眼睛形状的物品,这是示好或者加入了某个极有背景和能量的组织的一种暗示和宣言。而这样的组织是否真的存在,这些演员是加入了才得到资源,还是因为各自打拼出像样的成绩才被很多人特意关注从而总结出一些共性,再妄加揣测,这很难评。也有另一种说法大致相似,却不把“背后势力”指向财阀资本,而是指向洗脑极端的教会方向。
是狐假虎威,是无事生非,还是巧合,没有人对此感兴趣,真相和八卦的滋味比较起来,还是后者回味无穷,让人流连往返。何语,在那段时间也被猜测是加入这个组织,才能得到助力,一飞升天。她的离世,也让一部分人把这样的猜疑旧事重提。
后来,渐渐地,对于她已经离世这件事,越来越少地被提及,只是哪位明星又得到奖项,她的名字会被作为“历史”的一个坐标谈及一两句,又或者哪位演员被爆出道德污点,她的旧事又会被拿出来数落一番。
再后来,仿佛她从来没有来到这世界似的,又或者她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某部过档电视剧的主角。再跌宕起伏的剧情,也只会属于播放期内,并不会存在于生活的每一天。
这也才不到一年时间。
直到有一天,派出所接到一通电话。
打电话的人自称是一个珠宝店的老板。说最近有顾客带了一枚钻石戒指到店里想要卖掉,似乎和何语当时遗失的那一枚很像。
这一年中,吴鸣始终没有放弃对戒指丢失案件的关注,所以一得到这个消息,他也积极申请参与到调查工作中。
他和同事张昭一同来到报案人提供的地址——优利大厦。
张昭按下14层按钮。
优利大厦是一座较为老旧的写字楼,建成之初,是当地数一数二拔地而起的高楼,罕见地带有电梯,入驻办公的公司无一不是来自利润丰厚、行业光鲜的,出入其中的西装革履的男士、脚踩高跟鞋身着套装的女士,和这座大楼一样,是当地一道风景。
随着城市的发展,政府对新区进行开发,那边配套更新、更全,高楼林立,已经成为新的繁荣的中心,名头响亮的企业们就日渐搬离这里,优利大厦仅能凭借廉价的租金吸引租户入驻了。
每次电梯门打开的几秒钟,他们看到墙上都是密集的公司索引和广告海报,层层叠叠,杂乱不堪,没有商务气息,却像是个鱼龙混杂的所在,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像样的珠宝店会选择在这里办公。或者,如果真是那枚钻戒,正是因为不起眼,才会有人想在这里出手赃物呢?
“叮——”
14层到了。
他俩走出电梯,在电梯正对的墙上找寻了一下,按着索引的方向朝珠宝店那边走去。
1413室。一扇深红色实木门,门上布满立体的雕刻,中下部为山坡,上有一棵大树,伸出的树枝上,停着鸟儿,背后的远景是山涧垂下的溪流。花朵和植物纹样的线条优雅地延伸和填充了空白的部分,花叶遮遮掩掩处,可以看到动物身体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