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从坍塌的城墙里涌了进来,瞬间与城内的守备军混战成一团。
“韩将军!西越人已经攻进来!咱们怎么办?”李牧在浓烟里呛咳着问道。
韩远双唇紧抿,拿过身旁的□□,扳动了枪栓冲了上去,“死守!大不了拉着这些西越人同归于尽!”
枪声与炮声交织齐鸣,在整座空荡荡的黎州城里回荡不休。
守备军手里的西越枪还是上回凌安若命人去打造的,这几个月瞒着朝廷复刻也只做出三百把,和数以万计的西越军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韩远抹过淌过眼睛的血汗,侧身躲在一处颓圮的城墙后,快速的给打空的枪膛上装进子弹,可西越人的火/枪已经在这时对准了他的后脑,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子弹洞穿了半个脑袋,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混杂着灰白色的脑浆溅洒了一地。
韩远震惊地看着身后倒下的西越兵,抬头又看向前方,只见凌安若正放下手中的火/枪,挥着马鞭朝此处疾驰而来。
“王爷!”韩远激动地站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凌安若越过韩远身侧,翻飞的白袖如展翅的白鹤,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飞溅的鲜血,她高声喝道,“众将士随我杀敌!”
“杀啊——”
低迷的守备军瞬间重整旗鼓,他们举起手里的砍刀与凌安若带来的两千人马一拥而上,风卷残云般冲进敌阵,与西越人的□□凶狠地撞在一起。
铁器相撞的铿锵声刺得人耳疼,碎裂的铁片四下飞溅。此时被攻破的南门用不上任何的战术,只能以肉相搏,甚至是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快速挫掉西越人的锐气,把他们重新推出黎州城外。
这种不死不休的自杀式防守让西越人心下震惊,先前仗着火/枪而肆无忌惮的嚣张竟在这冲天的杀意下压制得不得翻身,他们甚至于在那势不可挡的冲锋下起了一身白毛汗。
畏惧一旦涌上心头,这战就打不赢了。西越人在守备军以一敌百的气势下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撤出好不容易攻破的城门,退回自己的防守地带。
凌安若勒住马,抬手拦下守备军要追上前的势头,“别追,西越人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赶紧修补城墙才是正事。去放下备用的吊门,把塞门刀车堵在城墙缺口处,清扫通道。”
“是!”守备军闻言连忙领命去了。
凌安若慢慢平复着体内乱蹿的气息,脱力地松开手中的火/枪,在韩远的搀扶下翻身下马,靠在城墙上休息。
“王爷,您哪弄来的这么多火/枪啊?”韩远捡过凌安若抛下的枪支,替她放在一旁问道。
“从西门缴的。”费侯爷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走过来接话道,“你家王爷调息要紧,先别跟他说话。”
“哦。”韩远看着这个未曾见过的老人,暗自在心中揣测,这个年纪能出现在战场,又可与王爷同行,代替答话,品级一定不低,“敢问阁下可是定南侯?”
费侯爷回头看他一眼,“你小子眼神不错啊。”
韩远笑了笑:“哪是末将眼神好,是满朝上下也只有侯爷这个年纪了还愿意披甲上阵。”
他说完跪下行礼道:“久闻侯爷大名,今日能见到侯爷,末将此生也是得偿所愿了。”
“起来吧。”费侯爷笑着拍了拍韩远的肩,他对这个临危不惧的年轻将领颇为赏识,“你小子是个好苗子,黎州城至今未破,你功不可没,再好好历练历练,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韩远不好意思的低头道:“侯爷谬赞了。”
费侯爷摆了摆手:“行了,咱俩就别再这互夸了,城门的布防还要重新布置,你来给我搭把手。”
韩远:“是!”
他俩前脚刚走,李牧后脚就跑过来了,他适才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乱战,看到凌安若时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这会儿见人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就跟看到了鬼似的。
他不可置信又无法理解的看着凌安若,问道:“王爷你怎么在这?你不好好待在京城,跑回来干什么!?”
凌安若抬眸也看着这个居然没有提前跑路的州府大人,问道:“那李大人怎么还在这儿?不怕送死么?”
李牧站直了腰背,掷地有声地道:“我是黎州的州府,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凌安若也站起身,目不斜视地看着他,道:“我是黎州的藩王,生守国门,死守社稷。”
李牧沉默地与凌安若对视着,两个长久以来互看不顺眼的人,头一次正视对方。
尘嚣与战火之间,过往的恩怨都重不过地上的一粒碎沙,风一吹,就消散在了天地间。
良久,他们相视一笑,泯尽过往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