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击重炮轰炸在破败的城墙上,震得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当即塌下去一个角,掉落的巨石在地上砸成血红色的碎石沙砾,扬尘与未散的硝烟随风飘散在空中,遮蔽了天日。
北境的将士抹了把迷眼的沙尘,目光凶狠地紧盯着北狄人的枪炮,在枪口抬起的那一刻,他们嘶吼着举起盾牌冲向敌阵,以血肉之躯给后来者开辟出一条进攻的道路。
浓烟滚滚,烈马嘶鸣,枪炮与钢刀凶猛地撞在一起,喷溅的血水洒在震颤不休的北境大地上,犹如一道道悲愤哀痛的血泪。
然而北狄的炮火太猛了,他们粗暴的一枪崩碎北境将士的头颅,马蹄踩着他们支离破碎的残骸直冲向城门,顶着头顶上已为数不多的箭雨,指挥着撞车凶狠地撞向那扇屹立百年的木门。
砰——
砰——
砰——
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宛如催命符,狂傲地宣告着丹城的败落。
城墙上刚赶来的常舟看见这一幕,心口疼得近乎窒息,沸腾的血液直冲头脑,他红着眼,咬着牙对周珩说道:“小姐,我们冲吧,杀了这群狗日的。”
周珩神色不变地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战场,闻言头也没偏,只空出一只手,拽过掉头就跑的人的衣领,语气冷静到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别冲动,你现在冲出去,也只是去送死,再等等。”
“等什么,有什么可等的?”常舟看周珩这副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模样,就是一阵的恼火,他早说了女人上什么战场,之前撞出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骗得凌将信任,如今该不是怕了,想躲在城墙上贪生怕死吧?
常舟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这位闺阁里的小姐能带领他们打胜站,只求她别拖后腿,要人来救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可没想到竟会摊上这么个不管不顾,冷血无情的。
他不想再管周珩,只想自己先带兵冲了再说,可他并没有军队的指挥权,只能焦急地在原地来回打转,看周珩拿着根千里镜磨磨蹭蹭。
炮火炸开的烟尘迷蒙了视线,圆扁的镜片里也是一片昏黄。
周珩无视身旁如有实质的怒火,在连天的炮火里默默算着北狄人手中火/枪的供弹数量以及填弹方式。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喧嚣的炮火和焦躁的催促都被隔绝在了一身之外。
这战场谁都可以着急,谁都可以被怒气冲昏头脑,只有周珩不可以,他是军队的主将,他必须在危急时刻保持极端的冷静,看清局势,迅速做出判断。
这对一个之前没上过战场的人来说绝非易事,周珩也清楚这一点,他压低了呼吸,在催促声里耐心地估算着火/枪的射程。
这是他替凌安若打的第一场战,也是给凌安若立威的一场战,他必须要赢,也只能赢!
或许是仗着手里有枪炮,有恃无恐,北狄来攻城的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只是前方攻城的骑兵每人都配备了一把西越火/枪,分两个批次轮流进攻,弥补填弹时的空缺和间隙,不给北境丝毫喘息的机会。
不过北狄人手中的火/枪虽是针发枪,却只能一次装三颗子弹,是针发枪的初级产物,威力和射程远比不上他先前花重金买来的那几把。
西越人果然没有那么大方啊。
周珩微眯了眯眼,在记下西越枪的射程后,对身旁已经出离愤怒的常舟吩咐道:“开城门。”
“什么?”常舟怀疑自己听错了,“开城门?小姐,将军派你过来,是来守城迎敌,不是让你拱手送人的!你这么做,对得起城下死去的将士和天上数万英灵吗?”
他恶狠狠地瞪着周珩,恨不得一刀捅过去。
周珩不气也不怒,甚至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里的眸光如三九天里的寒冰,看得常舟那满腔怒火都熄成了一堆焦灰,被热血冲昏的头脑也逐渐冷却,最后只能愤慨地狠拍了一把城墙,发泄着残余的怒气。
“冷静了?”周珩待他平息了不少,才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丹城拱手相让了?”
常舟愣了:“可小姐刚刚不是还说要开城门?”
周珩睨了他一眼:“不然你要跑出去给人当活靶子射?”
他懒得和常舟在这里耽误功夫,边匆匆下城墙,边简单解释道:“北狄人手里的火/枪一次只能装三颗子弹,射程最多不超过六十丈,这个距离用来打巷战才是上策。丹城的百姓皆已撤离,如今的丹城就是一座空城,不拿来做战场,留着给北狄人践踏?”
常舟没想到周珩在短短的时间能把西越枪了解的这么透彻,可不免还是有些担忧:“可这样太冒险了,万一咱们没能在城中歼灭敌军,不就是引狼入室?”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丹城现在的情形,城破是迟早的事。何况……”周珩转过身看着他,平静的脸上撕开一点阴翳的口子,轻蔑又冷嘲地道,“哪来的狼啊?不过是借着西越人的势,耀武扬威的一群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