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在军营里已经摆下了庆功宴,打算给这些将士好好庆祝一番。周珩嫌闹腾,没跟着去,何况他在的话旁人也不能尽兴,干脆路口一拐,直接回了府。
宣王府门前,李叔带着一众仆从早早候着,一见着王府的车马就立马迎了上去。
“王爷,您没伤着吧?”李叔不知道周珩被炸了一回,但也担心有不长眼的刀剑往他身上捅,此刻见着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心中的大石才算放下,“那天姑娘说什么都要去找王爷,老奴还以为王爷出事了。”
周珩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他看了凌安若一眼,见她脸上有些羞赧,替她遮掩道:“李叔,我没事,受伤的是五殿下,我也不好把他扔在那不管,就多耽误了几天。倒是匪寨里没什么好伙食,这些天怪馋的。”
李叔听见这话立马转移了注意,他仔细的看了看周珩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还消瘦了一圈,点头道:“王爷是瘦了,得赶紧补补,府里已经设了席,就等着王爷回来了,咱们快进屋吧。”
周珩笑着说好,哪怕舟车劳顿累得很,也强打着精神陪着众人用膳。
凌安若几次担心的看了过去,可周珩像是在避着她似的,没有一次与她目光对上,可等她转过头,又能察觉到身侧偷偷望来的目光。
什么毛病?
凌安若越发的烦闷,她大概猜得到她哥说了什么,也能猜到周珩这般躲闪是何意,可她不喜欢,她不想看见周珩对她冷冷淡淡,避之不及的样子。
凌安若有心想和周珩聊一聊,可周珩没给她这个机会,只说自己累了,提前回了房。
月光浅淡,唯有两颗孤星遥遥相对。
王爷都走了,其他人也纷纷撤了席。李叔王婶他们年纪大了,累了一天,也熬不住夜,陆安便让他们提前歇息去,送药的事他来做就好。
等他端着药来寻周珩时,却见人正抱着酒壶坐在屋前的院子里,对着一汪水中月出神。
陆安皱了皱眉,上前劝道:“王爷怎么喝上酒了?药还没喝呢。”
周珩淡淡的看了那药碗一眼又偏开视线,“喝不喝都一样,拿走吧。”
“王爷……”陆安本想开口劝两句,却被周珩给打断了,“喝了我就能长命百岁了么?”
陆安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只道:“王爷要是好好将养着,兴许能……”
“能活到而立之年,对吗?”周珩低低地笑了起来,含混的重复念着,“而立之年……不过而立……”
陆安有些难受,他低声劝道:“王爷醉了,别喝了,回房歇着吧。”
周珩没理他,只是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酒,陆安拦不住,只能沉默无言的陪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周珩才呓语似的低声说道:“陆安,我不想死。”
“我想活。”
“我想和她好好过一辈子。”
“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凌安禹那日问我的话,我一句也答不出来,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他人都可以,只有我不行……凭什么……”
陆安垂着眼眸,眼眶酸涩的厉害,这是周珩头一次在外人眼下流露出痛苦的情绪,他向来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好到旁人以为他看破尘世,淡然处之,若是没有遇到那个人,他或许可以一直藏下去。
可在这个孤星悬挂的夜晚,他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多年积压的愁闷如洪流般冲破了道貌岸然的皮囊,声势浩大的将他席卷在翻涌的浪潮里。
周珩时常想不明白他重活一世的意义在哪,他不像凌安若有那么强的复仇念头,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开始醒来的时候,他最多不过是想给那个人添些堵,大闹一通后拍屁股走人,任他们收拾烂摊子去。
无牵无挂,又潇洒自在,像个游戏人间的谪仙。
可老天却像是见不得他好似的,横生冒出来一个凌安若,得不到,偏又叫他遇见。
于是他堕了红尘,生了妄念,他成不了仙人了。
“安若……凌安若……”周珩轻轻念着,他望着那一汪清池,有的人就是那水中的月亮,抓不住,留不得,只可远观,远慕。
“王爷……”陆安顿了片刻,忍过喉头涩意,哑着声宽慰道,“王爷莫要妄自菲薄,日后的事谁说得准。王爷会遇见姑娘不就是一个变数?”
“姑娘这一年来都在帮您调息养气,王爷今年冬天不是没有病过了吗?还有道济,如今王爷有了道济,日后定会找到解药的。”
“王爷会好的。”
“王爷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周珩没回答,只是愣神了好一会儿,像是真的醉了。当陆安打算把他扶回房的时候,周珩突然把手里的酒壶朝那汪月亮砸去,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无寿之人,怎敢误佳人。”他跌跌撞撞的朝房里走去,边大声苦笑道,“罢了,罢了。”
陆安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