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位明溪姑娘,可真透着稀奇劲儿,哪有这样的,自己先坐下了,她倒像是主,咱们倒像是客。”
奴娇一出来便跟秋蝉抱怨,秋蝉也没多想,明溪本来就不是官宦书香出身,平常随性惯了,不懂大家子的礼数。“姑娘也是一片好意。”
奴娇悻悻道:“是好意,有什么用?今儿御史府来看望时,梅姑娘也是红着眼圈走的。”
梅姑娘是御史府黄大人的嫡长女,与颜川自小相熟,幼时颜川跟着黄御史学书法,日日在一处。
奴娇不过是心烦,眼瞅着颜川一日一日病入膏肓,一日一日憔悴下去,阖府上下整个东京城愣是找不出解救的法子来。想想又禁不住掉眼泪:“说是来看望公子,倒好像来看公子最后一眼……”
确实是这么个意味,临终前诸位好友总要见一面,以全了彼此相处一场的情谊。前来探望的,有苏家学士府两位堂兄弟,姚侍郎府小公子,小经略相公府…….最可气的学士府的苏小妹,今儿跟着两位兄长来,虞夫人将苏小妹拦下了,没让她进颜川的寝房。
于是苏小妹走时一脸的不高兴,如花似玉的小脸都快掉地上了。还没出府门就跟她兄长矫情:“怎么御史府的嫡长女能进,偏我不能进,他七公子的屋子金贵,也不要见人下菜碟儿,真是不把我们学士府放眼里。”
秋蝉听了道:“梅姑娘便罢了,和公子青梅竹马,那是打小的情分,苏姑娘终究是外人,总要避嫌的啊。”
奴娇道:“她要懂得避嫌,也不会跟着来了,苏大人诗书盛名,最看重礼节,偏偏对这位苏小妹打小娇生惯养,想做什么做什么,宠溺的没边儿了。”
秋蝉心思多,梅姑娘和苏小妹都是有望与颜川结亲的人,无论家世门第还是样貌品行,也算般配。难免互相存着敌意,只是梅姑娘涵养矜持,不表露出来。然而宫里还有一位淑公主,颜川打小进宫伴读,两人也是厮混熟了的。宫里不先松口,梅姑娘和苏小妹其实都没指望,所以亲事也就一直这样耽搁着。
明溪走出来时,奴娇还在掉眼泪,看见明溪,赶紧擦拭下眼角泪痕。因为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头上的鬓角也松了,一小绺乌黑的秀发从耳畔垂下来。奴娇不由呆了一呆,不知这半晌她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便听明溪自顾说道:“大家也不必灰心,我瞧七公子必能好起来,才刚听他的气息匀称了许多。”
奴娇见这样说,吓了一跳,顾不上别的,疾步过去察看。过了片刻便又走出来,脸上大惊失色:“姑娘才刚做了什么!公子出了好多汗,身上的中衣都湿透了。”
明溪也不多解释,只说不碍事,是屋子里暖和的缘故。“赶紧给七公子换身衣裳吧,别等汗下去再着了凉,我和秋蝉先回去了。”
奴娇顾不上弄清原委,更顾不上再理她们,自己连忙进屋去侍候。
秋蝉也是模不着首尾,只是在旁瞧着,根本没机会插上话。等回到春晖苑的院子,才迫不及待地追问明溪。
明溪淡定自若,笑说:“没做什么,只不过给七公子搭了搭脉。”
秋蝉听了,满脸诧异:“搭脉?莫非姑娘懂医理?”即便懂些医理,她小小年纪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还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不成?“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秋蝉脸都吓白了,明溪无奈笑了笑,得亏提前没跟秋蝉商量,否则就办不成了。 “看你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是让七公子发了发汗,旁的也没动他什么。那胡老衫不是说病根在气血?只要能发出汗来,气血自然就疏通了。七公子这回多半便能好起来。”
她这话说得仍旧跟闹着玩儿似的,秋蝉压根就不信,急道:“适才也没见姑娘用药,怎就发了汗来,那胡老衫都被夫人给赶出去了,姑娘竟还信他的鬼话!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私自做主,拿公子来冒险!到底姑娘用了什么法子,快告诉我,我这就去回禀夫人,兴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秋蝉的反应过度激动,一边问一边急得在屋子里转圈,在她心里已经认定是明溪胡闹。至于明溪说的那些话,有没有道理,根本是耳旁风,完全没听进去。“姑娘怎么不说呀!“秋蝉忽然扑上来抓住明溪两只臂膀,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公子可是相爷夫人的命根子,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如何担待得起。姑娘不看别的,相爷待姑娘不薄啊,也不该这样对待公子……“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难道我会加害七公子吗?“明溪挣脱开秋蝉的手,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秋蝉见明溪面红耳赤,有点气急的样子,这才顿在那里冷静了冷静。明溪自然不会刻意加害颜川,但是她肆意妄为,不顾后果,难保不会对颜川的病情有损。秋蝉没再争执下去,忽然反应过来,撒腿便跑了出去。
她是要回去看一眼颜川的状况才安心,可到了锦书轩院门外,院门果然上了门闩,推不动。大半夜的,若是唤邓甤,恐怕惊动府里,在门前踌躇了半晌,只得再折返回来。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