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之后,便是惊蛰。
本应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突如其来倒了一场春寒。呼啸的寒风虽不如严冬那般刺骨,却也嗖嗖的往骨子缝里扎。
实在是太冷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梆子,睡眼迷蒙摇摇晃晃,不过是例行公事巡视一番罢了。
大老远的,一张晃晃悠悠的东西挂在栏杆上,看上去像是一件被人遗弃的衣服。更夫人老眼花,加上夜色迷了眼,远远的看起来又不确定是不是衣服。
家里御寒的衣裳不多了,要是能省一件买衣服的钱,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心中贪念一起,脚下也不由自主的晃了过去。
“啊……!”
毫无征兆,一声惨叫撕开了夜幕的宁静。朦胧的睡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
更夫如同受了惊的猫儿,跌跌撞撞冲向了衙门。慌乱中,似乎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
在他身后,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晃晃悠悠,像是一件衣服,轻飘飘的躺在了地上……
北境的寒风呜呜呼啸了三天,黄昏里,云澜城附近名为白枯山的地方,杨凡哈了两口热气,伸手推开了老旧的木质大门。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漂浮的灰尘便弥漫出岁月的味道,于是夕阳便久违的照亮了那一方狭小的阴暗。
这是一座山神庙,算不得大,其实也并不小。神庙正中,端坐着一尊低矮的神像,大概也就半人多高。看得出来,神庙已经荒废许久,就连神像上都爬满了青苔,多少有些看不清楚样貌了。
所谓山神,大多祭拜的便是山君,也就是老虎。
只可惜云澜城并没有老虎,也不知道是匠人不清楚老虎的样貌,还是手艺实在拙劣,杨凡眯着眼琢磨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神像是一只大狸花猫。
早些时候,城里的马老爷说是山神庙久经风雨,想要重新修缮一下。可山路陡峭,走不了车马,修缮所需的方石瓦块只能雇脚力搬进去。
为此,马老爷便是开出了五十个大钱的报酬。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云澜城一户普通百姓,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十个大钱左右。
背几块石头就能拿到五十个大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钱的好事,可奇怪的是,就是这种好事,脚行的行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给回绝了。
不仅如此,行头还放出了狠话,脚行不接这个活,谁要是敢私接,立刻逐出脚行。
这不妥妥的有病嘛!
眼看着五十个大钱在面前晃悠,到底还是有人心动了。老王头叼着旱烟袋抽了半天,仅剩的一只眼睛闪过一丝凶狠。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本来这和杨凡也没啥关系,可老王头看着面前的石块,抠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琢磨着自己和侄儿两个人可能需要跑两三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才找上了杨凡。
不仅如此,谨慎起见,老王头还特地避开了白天,挑了傍晚人少的时候出发。
小心翼翼将身后沉重的石块放下,杨凡摊开手,直愣愣的杵到了老王头身前。
“十个大钱,事先说好的。”
老王头瞪着一只独眼,些许尴尬。要知道,他接的可是私活,没有行头的担保,事成之前,根本拿不到钱。现在他浑身上下全部家当加起来,估摸着也就三四个大钱的样子。
“先回去吧,十个大钱过两天再说。”
杨凡悻悻收回了摊开的手掌,眼神中或多或少却带上了一丝怀疑,这老东西,该不会想赖账吧?于是,老王头的独眼瞪得更大了。
“臭小子,你那什么眼神?我现在就去要钱,你等着!”
自诩体面人的老王头受不了这个窝囊气,扭身走出了山神庙,可还没几步,平地突然起了一声惊雷,紧接着,水汽中便夹杂着泥土味,草木味,腐烂的枯叶味……
一场大雨来得突兀……
入夜的山林本就危险,尤其是暴雨天气,崎岖的山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显得有些坎坷了起来。
万一失足,往下便是深渊,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一番商议后,原地起了一把火,今天夜里,只能先在山神庙中对付一宿了。
“真他娘的见了鬼……”
老王头叼着烟袋,骂骂咧咧,不知道是在骂这天气,还是其他什么。似乎还想多骂两句,又或许在忌讳什么,硬生生将到嘴的脏字吞了进去。神像凶恶,龇牙咧嘴,一双凸起的大眼怒目圆睁,活似地府中爬出来的鬼魅……
要不是这场雨,这鬼地方,老王头一刻也不想多待。
轰隆~
又是一声闷雷,滚滚从远处压过头顶。闪烁的雷光将山神庙染成一片凄惨的苍白,愈发显得神像有些阴森了起来。
“臭小子,要不要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