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特意绕道青阳州来找臣,是遇到麻烦事了?”
茶水入口,齿间发涩。
萧祈安道:“孤想让你明年到京中任职。”
张守义笑容一僵:“臣在青阳州做的好好的,不用这么快…”
“孤的身体撑不到今年年末。”
他靠在椅背,全身松懈时,仿佛能从他身上窥到一股衰败的死气。
“已经到这种境地了吗…”张守义叹息,迟早发生的事提前到来,猝然得知后他眼中写满担忧二字:“陛下还未留下子嗣,大晏已经没有可以继任的皇室。”
“孤不是还有个皇叔吗?”
靖南王。
张守义点头又摇头,“可是,靖南王府没有世子,只有一个郡主。”
“以后也是不能继任王位的。”
萧祈安满不在乎:“那便扶持她当大晏第一个女国君。”
张守义两眼瞪直,惊的不知道何时站起身:“大逆不道,万万不可胡来。”
萧祈安却笑:“有何不可,孤这身血脉不也坐上王位了吗?”
“蔡亭远已经等不及了,一旦孤的毒完全发作,晏国很快就会有一场大乱。”
“到时候,你暗中带禁军从青阳州出发绕过琼渊直入京都。”
萧祈安顿了顿:“除了这些,你必须保下一个人。”
张守义凝眉:“谁?”
“沈家嫡女,沈灵椿。”
“她不是沈贵妃吗?”
“在那之前,孤会遣散后宫。她只是沈家女。”
张守义惊诧许久,忽的笑了。
他像一个长辈,望着萧祈安的双眸隐忍着心疼,欣慰。
“陛下与以前很不一样了,至少与我认识的那个相差太多。”
“你现在竟然学会关心别人的处境。”
“是她的功劳吗?”
萧祈安不答,算是默认。
“这几日先住我府上,向羽那小子正在往这边赶。”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他负手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问:“荣氏宗祠,你去吗?”
*
张郡守的夫人年近四十出头,虽然住在青阳州这样贫瘠的地方,吃穿用度一点都不差,岁月待她温柔未曾留下衰老的痕迹。
可以看出,张郡守很疼惜她。
两人感情应当很好。
但沈灵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守夫人看她的眼神有点…慈爱?
她把装满果脯的小竹篮推到沈灵椿面前,“听朝思说,你叫沈小花,我能喊你小花吗?”
她不确定地加了句:“我这样喊会不会冲撞你?”
“不会不会。”沈灵椿有点不好意思,太守夫人实在对她太热情,比如说这个果脯,刚刚她那架势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喂她吃。
沈灵椿更加坚信张郡守是萧祈安埋藏多年的底牌之一。
太守夫人点头,眸光微动。
远处,墨色身影不紧不慢地朝这边靠近,他身形纤长罩在廊下的阴影里浑身透着多年来积攒的森寒杀气。
池中芙蓉圣洁,他如卑劣恶鬼,极端的反差令人觉得此人与美景格格不入。
“你家郎君待你如何?”她问。
沈灵椿左思右想决定挑好的说:“我生病的时候他为我治伤熬药,饿的时候还会给我做点心。”
除去损。
太守夫人看她的眼神愈发亮堂,紧接着问:“那你呢,你也很喜欢他吧?”
沈灵椿手指微颤:喜欢萧祈安?
来人不知不觉在她身后站定。
“那是自然,我家夫人说过,她此生绝不与我分离。”
沈灵椿:“?”
自己什么时候发过这种歹毒言论?
她回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眸子,便见他嘴角噙着笑还挂着没有来的及收敛的…得意。
萧祈安眉梢轻挑,似是在问她:难道不是这样吗?
太守夫人迫不及待追问:“小花,是你郎君说的这样吗?”
沈灵椿一口老血梗在心头,硬着头皮说:“是,是呀。”
她挪动身体往他那边凑:“我们缘定三生,情比金坚。”
太守夫人笑得眼睛微微濡湿。
徽忆,福玉…
这孩子身边终于有个人,有个人……
*
今夜是萧祈安第一次咳血。
冰冷的月光碎成片片光影缀在他的衣袍,染血的帕子被他丢进火盆,火苗猛然涨大将它吞噬化作灰烬。
漆黑的牌位密密麻麻摆放规整,两侧分别是蜡烛贡品,方正的字迹刻下他们的名字。
颜色老旧的时隔久远,不染灰尘的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