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自杨走到那栋华美建筑的玄关处，在下人的示意下脱了军帽和大氅放在一边，伸直手挽了挽袖口，绕过那扇玻璃彩格屏风，大厅内众人谈笑的音浪便滚滚而来。
侍者捧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几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都装着浅色的香槟，在杯里泛着诱人的光芒。
瞿自杨自然地伸手取下一只高脚杯，单手轻轻晃着，四下观察。
他的余光忽然被远处的一抹红色抓住。
她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红棕色格纹长裙和没有修饰的长长的黑发在这场大型宴会里显得格外突出，她今天不像别的小姐一般打扮得沉稳，因此显得她还像是个学生。
不过，其实她也才刚刚毕业呢……
他这么想着，嘴角莫名地微微扬了起来。
瞿自杨迈步向那台阶走去，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她挑起话头，再抬头看她，却见一名男子站在了她面前，正同她说着什么。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半边侧脸，她白皙的脸蛋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那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拘谨起来，没多久就点着头离开了。
还是像刚开始他见到韩露芙一样，她总有着能让人知难而退的本事。
大概也就他瞿自杨为了任务才敢锲而不舍地对她穷追猛打……
韩露芙跟侍者说完话，打算上天台安安静静坐一会儿，却见下一秒又有人站在了身前。
她抬眼看他，熟悉的浓眉和黑色眼瞳就这样撞入了她的视线。
“韩小姐……好久不见。”他的眸光一如既往地柔和，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韩露芙差点被他吓得跳起来，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这个她不敢再见的家伙，没想到不是梦。
她下意识收回了踏上台阶的脚，想往后退一步，但是又想起来自己还站在楼梯中央，贸然后退会摔跤，于是想转身下去，但是她又记起来自己是要上楼的，一时间呆住了，脚放下来伸回去，又放上，在瞿自杨眼里就像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失灵木偶，莫名地带着些喜感。
在那次的雪夜之后，她都不敢去回想细节，更别说思考下一次和他的见面该怎么应对了。
“韩小姐果然很受欢迎，每个宴会都会有人来找你讲话呢。”瞿自杨的语气不知怎的听起来一股酸味儿……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
“……那也不关你事。”韩露芙略显无语地看着他。
“啊”
瞿自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旋即又露出了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是了，上次韩小姐才拒绝了回答我的问题……看来韩小姐还是嫌弃我多一些，我确实不好厚着脸皮再凑上来同你搭话的……”
韩露芙向来吃软不吃硬，她实在受不了瞿自杨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又不好对他太明显地软下来，只好扔下一句话就走，上楼上吹吹风去。
“刚刚的是这里的侍者，我拦住他问路的。”
瞿自杨听见她扔下一句话，接着是一阵微风掠过，她已经步履如风地上楼去了。
他知道她是心软了，听不得他那样说话，嘴角又不自觉地向上扬了起来。
见她快要到二楼去了，他赶紧拔腿追上了她。
“韩小姐要去哪，又要到天台吹风么？现在是冬天了，恐怕吹风不太好，更何况你上次就发烧了。”瞿自杨的声音轻轻的，快要被大厅里的交谈声和撞杯声掩盖，但是韩露芙就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莫名地，不太喜欢他这样的语气。
像馄饨铺子锅边飘起的白汽，也像那天在雪地里他抱住她，他在她耳边低语。暖烘烘的，又叫人看不清。
刚刚喝下的香槟此刻像是有些上头，韩露芙又开始觉得头晕脑胀的了。
说来也好笑，自己竟然不顶事到这种程度，到底有谁像她这样喝几口酒就上头的……
韩露芙不满地撅了撅嘴，厌烦自己喝不了酒，看起来怪弱不禁风的。旁边还偏偏站了个瞿自杨，老是提什么天台吹风的事，来看她的笑话！她像是赌气似的，没有理会瞿自杨的话，径自抬脚“噔噔蹬”地继续往上跑。
瞿自杨却也不觉得尴尬，还是追着她继续上楼，还非要用他轻柔的语气在那问：“怎么又生气了？……我送你的花，你养得怎么样了……？”
韩露芙听到“花”，倒是猛地站住了。
“反正没死的。”她的声音闷闷的，说完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他，又拔腿“嗒嗒嗒”地溜了。
“……噗”
瞿自杨这下没有再追，他站在原地，回想着刚刚她回头一瞬露出的那张绯红的脸，莫名地笑出了声。
韩露芙飞跑进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泼脸，瞬间感觉清醒了不少。
其实她刚刚也没喝多少酒，但是今晚看见瞿自杨，她就莫名地有种浑身发热的感觉，让人感觉昏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