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在绝境中,总能激发出一些求生欲来,侯夫人在这个极致的时刻,终于也被迫挺胸抬头,直面荆棘。
“实在抱歉,殿下,如您所见,我不是个坚强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艺或才能。”
侯夫人的声线原本明亮,此刻却因激动的情绪而变得沙哑,“我是独女,出生在雷柏行省最大的商会中,深受父母溺爱,从小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明明将来要继承商会,我却从来都不好学,也没有任何危机感,总以为所有东西天生就会属于自己。”
叶莎注视侯夫人,这次她没有打断,耐心地等待下文。
“后来战争突然爆发,局势一下变得混乱,贸易航线全部被切断,商会中很多职员被困在前线的各个聚居地,无法返回雷柏星。但我父母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他们亲自带领一支救援船队,去前线接人返航。”
“在帝国舰队的保护下,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我父母一边救援商会的职员,一边帮助受困的难民,可后来……救援船队遭遇了联盟军队。”
“正因为船队里有帝国舰队的军舰,所以联盟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悬殊的敌我数量下,所有舰船都被击沉,我父母乘坐的那一艘也不例外。我失去了父母,商会失去了支柱……可笑的是,当我得知这个恐怖的消息时,还在商店里挑剔,纠结定制礼裙该选用什么样的蕾丝花边。”
“除了购物和享受,我几乎什么也不会,其他商会见到可乘之机,迅速夺走了我家原来的市场,家族在我手中越来越颓败。那几年,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当前任侯夫人因水土不服去世,傅申来向我求婚时,我完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在我眼里,那已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一错再错,把家族和自己的命运交付给傅申,就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又混混沌沌地过了几年,直到今天。”
陈述完过去,侯夫人一双泪眼看着叶莎。
她实际有张美丽的脸,但那美丽十分怯弱,如今面临着风吹雨打,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易碎。
“殿下如此聪慧稳重,也许不能理解我这样懦弱的人,但我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求您,教我如何挽回这一切。今后,无论您想要什么,只要这星际中存在,我一定为您找来;无论您要做什么,我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这应该是侯夫人进门以来,说得最坚定认真的一句话了,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也寄托她全部的希望。
叶莎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你现在不也在犯同样的错吗?继傅申之后,又将命运交付在了我手上,你怎么知道,未来有一天,背叛你的人不会变成我?”
“殿下绝非傅申那样的冷血小人。”侯夫人眼睫颤了颤,似回想起无数画面,“您还记得欢迎仪式那天吗?我第一次见到您,表现得非常糟糕,傅申当众没有表现出怒意,回头却将我叫到面前,劈头盖脸便骂,说我辱没了侯爵家的门楣——声音那么小,殿下能听清你的名字吗——当时傅申是这么说的。”
叶莎笑起来,也想起那天的事情,“我还以为是自己太吓人了,让夫人都不敢抬头看我,而且那天人特别多,我确实很难听清你在说什么……不过,名字我还是记住了的,叫雨诗,对不对?梁雨诗,很秀气的名字。”
侯夫人抬手,抿了抿眼角的湿意,“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记住我的名字了,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只是依附傅申的侯夫人——没有半点存在感、连侯爵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的侯夫人。”
她强忍悲哀,“殿下是那天在欢迎仪式上,唯一一个正眼看我的人,就连今天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能被您亲自接见,还坐着同您说话,明明我跟傅申就是坐在一条船上的罪人,但您还愿意听我这些混乱的言辞。”
说到这里,侯夫人垂下头,神色十分谦诚,“我真心地感激您,希望能有这个荣幸,为您做些什么,也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殿下或许看不上我正在没落的家族,但我和我家族的命运交付在您手上,无论未来变成怎样,我绝不会有丝毫怨言。”
叶莎审视着侯夫人。
她的目光并不严厉,带着捉摸不透的思索,有时候侯夫人觉得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穿透过去,看着不存在于这个房间、却又存在于虚空中的某些东西。
许久后,叶莎的注意力才重新拉回。
“很高兴能听到你的真心话,不枉我见你这一面。”叶莎轻叹,神色竟有些宽慰,“你今天的选择,拯救了你自己和你的家族。”
侯夫人手指攒着袖口,紧张地等待下文。
“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叶莎微微抬头,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今后,你和你的家族,都将属于我。”
这句话犹如宣判的公告,侯夫人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露出丝淡淡的惆怅。
叶莎笑着又说:“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在做数典忘祖的买卖,实际的执掌人还会是你,你会有更大的空间、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才华,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