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当晚,一息尚存的旧日“省长总兵”大人带着一撮余党闯了进来。
起初不备,来者刀枪乱扫,宴会顿时陷入混乱,血肉横飞。
不多时卫军赶到,那些土枪砍刀就架不住了。
四五分钟后,祸首被从背后打成筛子,趴在自己的血泊肉泥里,死不瞑目。
和致远吩咐管家安顿宾客,收拾残局,重新布置宴会。
蒋思娴当场昏了过去,被送回寓所休息。
香橼不知何时躲到了巨大的屏风后头,用身体护着玉松。
和致远看着阴影中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单薄,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坚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香橼不再是从前的香橼了。
一只手轻轻搭上肩头,香橼轻颤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和致远。
外面的枪声喊叫声已经停了,香橼悬在嗓子眼的心将将归了原位。
她站起来,头有点晕,腿有些麻,踉跄了一下,跌进和致远怀里。
一个吻落在额头,香橼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左鬓。
香橼很瘦,即使怀中抱着玉松,和致远也能将她搂得密实。
香橼却不是没有曲线,她今天头一回穿了旗袍,省城手艺最好的老裁缝上门订制的,合身得当,和致远摩挲着,感到掌中凹凸起伏。
过得许久,玉松吭了一声,香橼才赧然道:“方才我怕极了……还不如玉松……”
和致远笑道:“玉松将来是要成大事的。”
香橼道:“虎父无犬子。”
和致远道:“从前宋……听说你识字,我还不信,后来你给我写了那些信,我才知道你是深藏不露啊。”
从前只有三太太见过她看书,以为她识字,她也没解释,其实不过想看看那本册里究竟有什么,让和致远爱不释手。她真正认字,还是“五人讲习团”的功劳。
如今,人非物亦非了。
玉松又吭了一声,含糊地喊了声“妈妈”,在她怀里扭动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香橼说要给玉松换尿片,借机离开了宴会厅。
翌日,各大报纸的头版都登上了前总兵余孽不死大闹总兵公子周岁宴的新闻。
和致远边吃早餐,边看报上添油加醋的文章。几份报纸无一例外地把祸首写得猥琐无能,自不量力地做着重整旗鼓的白日梦。而他和总兵,则是英勇无双,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党余孽击杀,还斩了前总兵的首。
人走茶凉,他不过占了枪杆子的便宜。
这世道,没有什么洋枪火炮更有话语权。
和致远不以为意,将报纸翻了一版。
一则新闻毫无防备地撞入视线——
革命军在北平领导学生罢课,为首四人中,两人被捕,两人被当场击毙。
所刊照片是北洋政府军队押解着被捕的学生领袖和学生,地上横着两具尸体。
和致远的心猝然一紧,两具尸体面目模糊,他却隐隐感到不详。
他擦了擦手,稳了稳心神,拨通了北平故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