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梨涡浅笑,娇羞回眸,她小心地给皇上夹菜斟酒,皇上在她娴熟的动作中,神色竟有几分迷离。
皇上轻抚太阳穴,对着王夫人笑道,“朕醉了,不如娡儿伺候朕安寝?”
王夫人面上飞过云霞,娇笑一声,失神地望着皇上,竟不欢喜,反倒不可捉摸地婉拒,“皇上莫要忘了今日日子,栗姐姐可在椒房候着呢,臣妾可不敢僭越。”
她说得极是,今夜当是椒房醉暖,她一个夫人,怎么可以忘了这规矩?
“不愧是朕的娡儿!”他牵起王娡的手,将王娡拉近自己的怀里,王娡依偎在他胸怀,“娡儿怎么不知,朕要宠幸你,还要经由外人吗?”
皇上揽上她的腰肢,王夫人抵受不住,手中玉柸不觉滑落。
美酒幽香熏醒了她,王夫人竟是猛一抽身,一把推开了皇上。皇上一只手落在半空,放下也不是,再伸过去也不是,面容极是难看。也罢,谁能料想,她竟推开了他,她竟是这般果决地推开了他!
我呆若木鸡,身侧刘彻已是懊恼地拂袖,“母亲这般,父皇情何以堪?”
王夫人眼眸有水光闪动,她赶忙转身避开皇上,再回转身时,已泰然自若,她咬着嘴唇,似在逼着自己说:“臣妾适逢身体不适,不能伺候皇上,还请皇上莫要苛责臣妾。”
皇上失神地望着她,双手缓缓低垂,久不言语。
我看得心惊肉跳,双膝绵软,刘彻拉紧我,我们两个都慌了神。
皇上大袖一挥,头也不回地出了漪兰殿。轻袍在夜色幽暗中飘忽,明裳渐远,漪兰殿门复又阖上,王夫人身子微晃,身影萧瑟。
王夫人面色在烛光下明艳飘忽,她端起酒杯,径自啄了口,琥珀色酒汁自她唇边溢出,她竟笑出声来,那笑声狂肆放纵。
“你们两小子,统统给我出来!”厉声一喝,烛光摇曳,我蓦地惊醒。
我从未见过王夫人这样,形单影只,眉头紧锁,明眸黯淡。没等她喝令,我便先于刘彻跪下,刘彻望望我,又转而看看母亲,也扑通跪下。
我和刘彻跪立于王夫人面前,不敢立起。见王夫人迟迟不语,刘彻拧不过,启口发问:“我知娘生我的气,可娘为何要如此待父皇?娘亲日日夜夜盼着父皇来漪兰殿,而今父皇来了,娘却违背本心,冒犯父皇,彻儿看不明白!”
我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王夫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只觉冒犯,又垂下了头,可她却拉起桌上一把筷子,直直地指着我,呵斥道,“跪好!”
“把裤子脱了!”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竟叫我们把裤子脱掉?我躲到刘彻身边,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我惊怕地俯身,她这般威严尖利,似只待手起刀落,就要将我正法,我委屈万分,实是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快脱!”她不依不饶,更是不耐烦,伸手竟来拉刘彻裤头。
刘彻四处躲闪,退到房间门口,吓得两腿瘫软。
“娘,我已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你拿棍子抽我背,打折我的腿,都不该脱我们裤子打屁股。”刘彻喘着粗气,跟母亲说话。
我也缩在角落,两腿发软。
王夫人的手纤细如葱,莹白如玉,捏在手心的那束银光,却是骇人至极!
恰在此时,银声脆脆,筷子自她指尖滑落,王夫人竟是身子微曲,扶着桌子勉强站立,面上挂着两行清泪,似耗尽了气力。
“你既知道羞耻,为何又要在两宫面前,做如此无耻之事?”她指责刘彻,愤怒之时,声音尖利,却又无力。
刘彻搂抱母亲,王夫人俯下身子,把自己的小脸贴在刘彻的脸上,眼睑轻垂,面色苍白。
“这后宫本就无甚安静,今日之后,怕是永无宁日!娘哭不是今日难受,开罪了父皇,娘是怕你这辈子不能顺遂。”王夫人尽量克制自己,泪水依稀模糊了她清秀的脸孔,她的声音略微颤抖。
刘彻跪地,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他伸手抓母亲的手,安慰她:“娘,若我做出了事,我定会改,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
“彻儿,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望着目如星夜的刘彻,王夫人剪瞳又起了氤氲水雾。
“难道是……冒昧抱了阿娇姐姐?”刘彻揣测母亲心意。
王夫人没有作声,下巴微扬,目光幽深,已是默认。
“我不明白,我只道阿娇姐骄傲自负,没有人上前帮她,我胆子大,便帮了她一把……”刘彻本欲再解释,王夫人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可知道阿娇身份,你这般开罪了多少人不?”
“她是馆陶公主的嫡女,太后的外甥女……”
“她是栗姬定下的太子妃,而你,是要去胶东即王、离开未央宫的末位皇子。”王夫之细细说给刘彻听,“你娘不受宠,若不是你平阳姐姐帮衬,我们漪兰殿怕是在未央宫中更无存在感,你怎能去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