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伊他们还去了海边,在海边留连了近两个月,对海边的渔业和珍珠的产出详细了解了一下。等到返程往北方去的时候,二宝忽地郑重其事地对程伊说,要学做生意。程伊没有问他为什么,只说他年纪尚小,生意可以学,书也可以读,无需那么早就做决定。
“不,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二宝严肃道:“娘,朝中有大哥就够了,我要陪在娘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
程伊摸了摸二宝的头发,笑道:“即便是做生意,也要天南海北的跑,也是要离开娘的啊!”
“我带着娘,一起做生意。等娘不愿意走了,就找一个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好地方,买田置地,我守在娘身边,每年出去一两趟就好了。”
程伊也认真地看着二宝,问道:“二宝,娘很高兴你这么心疼娘,但是娘不愿意你为了陪娘,就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做生意很辛苦的,又不如读书做官受人尊重,你真的愿意吗?”
“娘你不用担心,是我自己真的喜欢做生意的。我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些年跟在娘身边,也多少知道官场和政事的险恶,倒不如做个自在的生意人,来去自由。有大哥在朝中操劳,我也不怕别人不尊重我啊!”
二宝肯经营产业,程伊也算是后继有人。回到家中后,在二宝的强烈要求下,送二宝去李蒙那里做学徒。论做生意,还得是李蒙,程伊是借着上一辈子的先进思想搞点创新,正经的生意经比李蒙差远了。
这一番游历下来,已经过了两年。去年春天,皇帝册封程伊为保宁郡主的旨意颁布天下,程伊慢悠悠地去京都谢了恩,顺道见了特意赶回来的大宝一面。大宝身高到了一米八多,魁梧有力,威风凛凛,加之面容长得俊朗,又是皇帝的弟子,刚一到京都便被家中又待嫁闺女的大臣围观了,奈何皇帝早就有了决断,大宝未来的岳丈暗暗观察着未来的女婿,器宇不凡、彬彬有礼,端的是少年意气、风流潇洒,自然是越看越满意。
大宝在京都呆了半个月,又赶回了边境,程伊便也离开京都继续游历了。
二宝去和李蒙学做生意后,程伊便闲了下来。又是一年春天到了,料峭的春寒也挡不住路边萌芽的野草,在张氏和何汉生的提议下,程伊坐着马车去广济寺上香。
广济寺仍然是一派佛家气象,自从天下大定,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之后,广济寺的香火之盛更胜从前。
跪在大殿的佛像前,程伊有点迷茫,别人都是求姻缘、求财、求子、求平安健康,自己却不知道求什么。现在什么都有了,缺的东西求佛却求不来,便只有求一家人平安喜乐,求大宝在战场上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好不容易上了山,同行的张氏、翠莲、何汉生和两个小厮都要来拜一拜。程伊拜完了,便出了大殿,一边信步溜达,一边等他们。
“……师伯,后山又让送肉过去了……”一个小沙弥抱怨道。
“送便送去,难道是银钱不够了吗?”一个浑厚的声音回道。
“银钱是够的,可……我一个出家人,总去买肉,这……”
“阿弥陀佛!你可以在买完肉之后,为那生灵颂一遍往生经。”
“哦,师伯,颂一遍往生经就会消除我的罪孽了吗?”
“自然!快些去吧,不要让狮公等急了。”
“遵命!”小沙弥领命走了,边走边嘟囔:“一遍往生经……我还是多念几遍吧!阿弥陀佛!善哉……”
程伊呆呆地站着,看着小沙弥从眼前经过,看着不远处的黄衣僧人摇头叹息着离开。那黄衣僧人程伊认得的,是广亮大师。
程伊想要追上广亮问一问,可脚底下仿若生了根,动弹不得。半晌,广亮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程伊这才艰难地挪动步子,往前走了几步。
何必去问广亮,去后山的路,自己熟悉得很。
程伊没有等张氏他们,一个人便往后山去了。
景物如旧,小径如旧,小院如旧。
程伊放慢了脚步,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推开院门,院里的银杏树在微寒的春天伸展着嫩绿的枝叶。房门紧闭,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程伊在银杏树下停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敲门,不管那里面住着的人是不是旧相识,贸然登门,都似乎太唐突了。
正在踯躅,房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一身青衣,头戴斗笠,青纱垂下,遮住了真容。
程伊的心跳在此刻近乎消失,她看着这记忆中的身影,不知如何反应。
一袭青衣的人停顿了片刻,慢慢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银杏树的另一端,隔着青纱看着程伊。
程伊艰难开口:“你……是……”
那人不说话,青纱下清冷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程伊,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看穿一样。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握在腰间的飘带上,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变得青白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