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小憩,陈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腕上的驱邪符。忽然,门被粗暴地撞开,阳光倾泻而入,刺得她眯起了眼。
来人慌慌张张地攥起她的手,拉得她一个趔趄。
“干嘛啊!”
“阿宁快走!” 陈樵脸色煞白,顾不得分辩。
但他话音还没落,屋门外就出现了一道魁梧的身影,把门外的阳光挡了个七七八八。
陈宁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人,又颤巍巍地把目光挪到他手中的斧头上。
“爹……?”
小姑娘从喉咙缝里挤出一个单薄的字来。
陈父眼神无神得像门外那摊腐败了的菜叶子,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斧头——
陈樵死命抄起屋里的小木凳,朝父亲砸去。他目眦欲裂地喊道:
“阿宁快走啊!”
陈宁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那道窄窄的门缝的,她的腿簌簌地发抖,只剩求生的本能推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外跑——近乎是手脚并用了。身后,一道沉闷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是木头稀里哗啦的落地声。陈宁下意识抽噎了一声,不敢回头。
屋里,随着凳子被劈破,陈樵的手刹那就软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把泛着冰凉金属色的斧头当头落下,锋利的斧刃倒映在他惊恐万状的眼眸中,越来越近——
陈父身后忽然伸出一把剑鞘,狠狠地抡上了他的腰。陈父吃痛,手一松,那斧头险之又险地擦着陈樵的脸颊掉落在地。
“快出来!”陆侃吃力地拿剑鞘抵住陈父,给陈樵挤出路来。他身后那帮弟子个个剑已出鞘,却逡巡着不敢上前。
陈父丢了斧头,还在不依不挠地挥动着手臂。陈樵只来得及跨出一只脚,便被一巴掌呼在背上,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眼看陈父就要捏着陈樵后脖颈拎他起来,陆侃一咬牙,拔剑狠狠架住了陈父的手。
剑毕竟是剑,陈父黝黑的手臂上顿时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四溅。但他浑然不在意,那手只管往前推。
好在陈樵终于爬了起来,被几个胆大的弟子架着往外撤。陆侃抬脚狠狠踹上了陈父的膝盖,对方闷哼一声,沉重的身子几经摇晃,待又站直时,一行人已经没命似的跑远了。
此刻,如果从高处往下瞰,就会发现往日其乐融融的村民,不是在朝尚有理智的邻里挥刀相向,就是在往后山的天井聚拢而去,人群渐成队列,竟诡异地很有秩序。
山岚渐浓,晕染出愈发诡谲的气氛。狼狈逃亡的一行人彼此搀扶,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老天似乎杠上了他们,没走多远,浓暗的雾里走出一人来。她步伐僵硬,眼神涣散,视而不见般朝众人走来。
陈宁崩溃地号出声——是陈家大嫂,陈母。
人群中相继传出拔剑的“刷刷”声,锵然的金属声率先在这群不堪重负的孩子们心头添了骇然之意。
待到走近领头的陆侃时,陈家大嫂像被线拽住了似的,四肢硬邦邦地来了个急刹车,呆滞片刻,紧接着高高抡起了自己的巴掌。
陆侃持剑的手早已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却迟迟不愿挥剑。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小石子从陈家大嫂身后飞来,不偏不倚打中了她的脖颈。陈母一滞,定格成了一尊雕像。
一行担惊受怕的孩子见着邬一白和梧珉,那几颗高悬的心算是重重地砸回了胸中。陆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痉挛得厉害,连剑都收不回去。
陈宁从一个弟子怀中踉跄下来,几乎连滚带爬地来到母亲身前,嚎啕大哭。
“好剑。”梧珉不知何时绕到陆侃身旁,她修长的手指握住陆侃尚在收剑的手,冰得他打了个寒噤。
“浮光掠金,静影沉璧,此秋水长天之凉也。”她一抿唇角,从陆侃手中接过剑。
陆侃猛地抬头,眼中是无以复加的惊骇。
梧珉轻轻握着剑,剑刃有意无意地小幅度转动着,无端被她握出了凛然的意味。她回身几步,拦在了来路正中。
“有人追来了?”邬一白敛去朝陆侃的惊愕一瞥,也握住了腰剑的刀把。
“嗯……你别动刀了。”
山路上疾行来几个戴着武修打扮的黑衣人,个个面相灰白,透着衰败的死气。
梧珉轻轻闭上了眼。
风声,恬淡中隐约掺杂着违和的怪戾;雾岚,沁人中裹挟着浓稠的血腥气。
血腥气——梧珉咬了咬唇,在苍白的唇上咬出几分鲜红。
风声,愈发尖锐嚣张,带着破空而来的灰败气息,直指面门。
梧珉勾了勾唇,轻轻巧巧地持剑于胸前,剑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前指,滑到一块薄而平坦的金属——是黑衣人的剑。
梧珉顺着剑身侧身前趋,剑尖很快撞上了一块似有纹路起伏的金属。
“剑柄。”梧珉轻轻念道。紧接着她右手腕飞速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