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六月十五暑意浓,闲坐屋檐思古文。
偶因吹得池上风,一载风流惊入梦。
瑛邰道:“此首只这四句,但意境却是独有的。”雨桐因问及梦中所系何事?“诗句固好,但底下的故事却更引人索味。”瑛邰笑道:“今日我们只论诗,且不论文章。那长篇大论的,也非一日可解。”雨桐道:“极是了。”便是:
秋尽花自谢,风华尚绰约。明媚能几时?今朝复何日?枯柳随风摆,二情长依依。
何日东风吹云散,两处辛酸人不知。怎敌她:满城秋叶扫满地,一代佳人生国色。
雨桐判道:“转的生硬,应是不拘韵的写实文了。”瑛邰道:“正是如此,这是一段散学后的场景,意为闺友所著。”往下:
天寒地凝梅香嗅,与汝暖衾共。冽风合窗伸纤手,玉肌冰透骨。冷哉!起来整狐裘。推门踩得七寸雪,十里江风俱白头。
瑛邰写完即道:“这原是两名女孩子之间的玩笑,需得说明,切勿以男女云雨之事玷污了这般。”雨桐判道:“好在所用文字清雅,读完便也想不起男子。”往下:
可怜夜半初春醒,皎皎明月落花痕。
斑驳飘摇总不止,地上清影树上风。
月下花影幽更深,恼人相思情愈沉。
多情总要多悲感,惟有今宵黯孤寂。
瑛邰道:“当日承蒙昙云仙子所付,册末总计诗辞八首,此为其五。如今我已添两首,不如黄兄再提两首,凑足一轮,就以朝花辞为名,编其序号,岂不美哉!”雨桐忙道:“岂敢,岂敢。在下无才,岂敢这般卖弄?还是先看后续为好。”瑛邰只好继续写道:
夏夜捕萤悄作归,暗闻笛音细徘徊。
寻声觅迹奏者谁,原是愚人徐公子。
雨桐判道:“如此平叙,竟不如先时模样,可若想到人生平平之处,却也释然。”往下:
萧然一载索中秋,寻恨秋月登西楼。俯望旧物都空灵。月色流光照花亭,亭下一处萤飞舞。
东楼明月飞高升,不见嫦娥见云空。总是清风拂月明,明月何多见寒星?
雨桐听了拍手大呼:“妙哉!足现当日之神采,系前人无疑。”瑛邰哀道:“此处着实为神然一笔,也为婷烟之交暗下谶言,此《朝花仙》之悲矣。”雨桐道:“倒也非然。想古往今来多少凄凉姻缘,虽不曾修为正果,却也使得流芳百世。就例我们当下的《梁祝》、《牛郎织女》、《孟姜女》、《白蛇》,此民间四大传说,皆是以悲结尾。旧者不论,旁或真要奔个喜悲去写文章,也就算不得好的了。一则落了俗;二则容易只顾首尾,把原本紧要的道理都消佚了。需得一步一步计较人物的性格,当朝的运势方可。实怜婷之未逢时运,身怀异象,却在太平无祟之乡,但其一身隔世傲气,至今人无有不为之钦佩者。”瑛邰道:“此为二等。要紧也在她家的教养:父母倘或略有文学,自然懂得如何教养,而非一味打骂。命里无功也是徒劳,反生了冤债。古来历史皆为‘孝’传承,以‘贤’为本,知者多而行者少。反是那些潮流魅言,引人入胜。这是世道如此,非痴心父母可解。”雨桐嗟道:“做父母的爱子深切,其腹内草莽便寄望与子,情深其一,无知随后。”说着两人感慨良久,方才回过神。末是:
人间清行客,踏雪寻梅已夜程。
隔岸五六椽,散落孩童顽雪声。
瑛邰道:“若是溪岩人家便晓得这首‘清客’,乃是当地的民传,只是作者却佚名。”雨桐判道:“此来合计为春、夏、秋、冬,四季各两首。若此八首,可谓有好即坏,姑且存之为佳句。”瑛邰道:“但开篇已有,缺之总结,还需另倩黄兄提云。”雨桐笑拒道:“万使不得,我自小进了道观,早就写不出这红尘琐事了。”瑛邰笑道:“既是总结,又兼这一段通灵奇事,便是两首心得亦可。”雨桐推之再三,实耐不过,方笑道:“其实我倒是有现成的,乃是之前的游历随笔,倘或不嫌便拿去。”原是:
不以旁忧谓我忧,青山无我亦俊秀。
适饮涧溪岩下坐,僧敲木鱼林中有。
雨桐笑道:“此为‘无愁’诗,虽语言简陋,却也系当时心情。”瑛邰笑赞道:“好极了,竟也巧通‘溪岩’二字。有此一首,可做偈云。”雨桐谦道:“岂敢。只是这最后一首,方是紧要的,还是陈兄睹目者思虑为好。”瑛邰笑道:“前人名句在上,亦不敢唐突。不如先空一首,待这番往事了结,再续方可。”雨桐判道:“所言有理。如此看来,总计十一首朝花辞,亦不失为本卷之大纲。想来阅者观此也能知其大概,不必迂了时间。”说着两人看茶小坐,又说了些旧代奇事,方才放下此段。
眼见天色将晚,雨桐起身告辞。瑛邰送至三里,依不舍道:“你向来不着家,再一见又不知等多少年。”雨桐劝慰道:“你我从小都是好的,却也只得两三面之缘,这便是由来的命数。你且放心,待这一番往事经过,自然还有一面之缘。”瑛邰心中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