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飞鸟在很久以后都能记起,她第一次来到最后融资的情景。
憋仄狭窄的房间,昏暗黯淡的光线,占了大半面积的椭圆会议桌,还有那会议桌尽头处被阴影埋葬的男人,西装散乱不羁,指尖燃着一点猩红,像极了摇曳的烛火,将熄未熄,榨干最后一滴蜡油。
空气里混合着烟草与酒的味道,放佛廉价的酒吧,只差五光十色的灯光与放纵的人群,就可群魔乱舞。
白井打了个哆嗦,她其实害怕这样的场所,总会使她回忆起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她双手纠缠在一起,站在会议桌的另一端,企图让距离驱散包裹心脏的不安。
“是安藤先生吗?我是刚才打电话的白井飞鸟。”
安藤轻淡的嗯了一声:“我们家十天一息,初此可以无担保借三万日元,如果还想往上借,需要担保抵押。”
白井眨了眨眼,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她抬眼借着昏暗的台灯,仔细打量名为安藤忠臣的男人。光晕模糊了他锋利如刀慑人的下颌线,但那双半遮半露的眼睛无可替代,空洞又漆黑,把光都吞噬的一丝不剩。
是那个白天遇到的暴力要账的西装男人。
这个人不会做出要帐以外的事。
莫名升起信任,心尖的不安感骤然消散。她放松紧张耸起的肩膀,缓缓靠近:“十万日元,我借十万日元。”
安藤撑起陷在真皮座椅的身体,手臂支在桌面上,轻掸烟灰,整个人阴郁而颓唐,却隐隐透出融进骨子里的狠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与心绪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保护着时光划出累累伤痕的灵魂。
他面无表情,只问:“职业?用什么做担保?”
在安藤眼里,品质优秀的顾客是有稳定工作却无法还清本金但能如期支付利息的人。
毕竟高利贷赚得就是利息,源源不断的利息。
“便利店店员,担保······”指腹擦过光滑的桌面,她来到安藤面前,“我这张脸怎么样?”
“哈?”安藤歪头看向走到他旁边的女人,称得上清秀,却远远达不到美艳的程度,与他曾经的员工须藤司、那个靠脸贷款的俊美前牛郎相比差了一大截。
嘴角扯起讥诮的弧度,喉头爬起一股痒意,他忍不住抽一口烟。
白井把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心知自己的容貌在对方眼里不值几个钱,可她依靠的也不是会苍老的容颜。
“Mary,安藤先生可以打电话问圣地会所这个名字,看它值不值得担保。”
圣地会所是歌舞伎町高端会所之一,出入者多数身价不菲,能在里面当陪酒小姐,算是走上这个职业的顶端。
安藤没有问为什么风光的顶级小姐沦落到借小额贷款的地步,他掏出手机给白井拍了一张照片,默默找出通讯录中的联系人,把照片发过去。
得到答复,他从保险柜里拿出10万日元放在桌面:“十天一息,保持手机畅通,我打电话请接听。”
白井双手拿起沉甸甸的一叠钱,重量沉得她手颤。
她说:“多谢。”
回到便利店时,天已经蒙蒙亮。
同事抱怨道:“你去哪儿了?我替你上了一晚上的班,这部分工资你可要补给我。”
白井飞鸟把那叠沉甸甸的钱递到他眼前。
同事顿时眼睛发光:“我就知道你能搞到钱!”
他猴急的伸手要夺过,白井却忽然抽离:“我给你钱你真的不会告发我吗?”
同事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叠凭空掉下来的馅饼,嘴中承诺:“你只要把10万日元给我,我绝对不会告发你纵容那个大叔偷店里东西。”
白井神色莫名,但圆圆的鹿眼盈盈,惹人怜爱:“那一言为定,你要帮我隐瞒事实哦。”
她把钱递给他,同事连连应好接过钱一通数,面上的肌肉诡异扭曲,丑陋至极。
“后面的时间我守着店铺。”白井回到收银台后面,目送同事走进员工休息室。当木门关闭,她立即扯下围裙,去监控室调出双方交易的画面录下来。
——
“为什么要辞职?”好不容易教会白井便利店工作流程的店长眉梢紧蹙,白井一走又得耗费精力培养新人。
“我算数不好,老是算错账,就不给店长你添麻烦了。”白井九十度鞠躬,真挚道歉:“对不起!”
虽然他们是雇佣关系,但店长是第一个接纳她工作的人,而且通情达理,属实是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好老板。
不过如果她继续工作,只会使田中愈加肆无忌惮,到时候捅出的篓子说不定会把她再次压垮。
店长叹了口气,最终同意她的辞职,还发了半个月的薪酬,将近五万日元。
利息有着落了。白井美滋滋地把钱藏好,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便利店。边走边把一段视频和音频发给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