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注定无法挽回。
她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笑得越来越用力。
陡然间,眼前那张脸在一瞬间放大,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接着,额上落下一吻。
“对不起……”
湿润的声音低低传入她的耳畔,她知道,他哭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无法挽回,就只能继续走下去,而走下去注定是一场悲剧。
那股熟悉的气息一时间占据了那具躯体,痴凝脑中一顿,他要做什么!只觉那一瞬间,消散的魂魄在迅速汇聚,柳清玹的生命却在以最快的速度衰弱!
如果要以灵魂献祭,
来终结这一切,那么——
我替你可好?
……
传闻那场大战,去的人就没有再回来……
传闻现场血流成河,场面极其恐怖,所有人躯体是躯体,部件是部件,每个人脸上的都是扭曲的恐惧。鸦群漫天,血雾七日未散,就连雨都是黑红的,却唯有那一地的痴凝花,洁白无暇,天真烂漫,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三十年后:
“师傅师傅,你在看什么?”暮水河边,一个梳着双丫发髻的小女孩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拉着身旁站着的白衣人的衣角,问道。
河畔,微凉的晨风飞舞起翩然白衣,他的目光落在了极远的天际,不语。女孩顺着他的目光远眺,却什么也没看见,可她却没有追问,只是沉默的陪伴。
良久,白衣人嘴角扬起一道刚刚好的弧度,淡淡道:“我在送一对故人。”
“故人?”小女孩见他终于有了回应,忙逮着问下去。
“是啊,三十年前的故人。”
三十年前那场血色中的故人。
白衣人摘下头上的纱笠,闭上眼,细细的感受着拂过水面的清风。那张脸,很年轻,眉宇间却有着淡淡的孤寂。
“三十年前?哇,师傅你到底活多久啊!”小女孩不由脱口而出,眼中流露出惊讶。自从她记事起,师傅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女孩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诧之意让白衣人不由扑哧一笑,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眼中有了舒然之意:“师傅呀,活了很久很久了。”
“那师傅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咯,师傅给阿烨讲讲好不好,好不好嘛~”
“活得久,并不是一件好事呢。”
“为什么呀,师傅我听说外面有太多人对于长生的执着,师傅为什么反而不喜欢呢?”
“因为,活的太久了,到最后见到的,就只剩下离别和孤寂了……”说到这,白衣人眼中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脸上浮现一丝悲怆。
“师傅师傅,阿烨保证不会离开师傅的,这样师傅就不会再有离别了,也不会一个人啦。”感受到白衣人眼中的悲,小女孩伸出手抱住他,抬起头认真道。
看着她眼中的真,白衣人一愣,不知如何回应这发自内心的纯真话语,他静默片刻,倏尔一笑:“傻丫头,走啦。”
“哎?去哪呀师傅。”
“离开这。”
“师傅不用每天去那个黑黑的山洞里了吗?”
“不需要了,因为——”白衣人将目光再次投向天的尽头,那里,一轮红日正徐徐而起,飞鸟舒展着双翼飞向更远的远方。
三十年,也许他是那场黑暗中唯一的幸存者吧,那场昏天黑地的血泊中,埋葬着无数的悲哀和疯狂。
可最终,也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模糊、消散。
当初,他在最后时刻护住了她和他的灵魂,才不至于完全消逝。三十年来,他倾尽全力,终于将那两个微弱的生魂修复完毕——
今日,便是送入了轮回,就在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在暮水之上的那一刻。
因果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缘分也是。
“师傅,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小女孩眨眨眼,盯着白衣人的神情,捕捉着一丝一毫的变化。
“因为,有缘会再见面的。”白衣人重新带上纱笠,轻声一笑,眼中不由浮现轻松之意,他大步朝前走去。倏然间,眉宇间的孤寂在这一刻竟然尽数散了去,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丫头,走吧,师傅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哎?”小女孩被着摸不着头脑的话带着一头雾水,她歪着头开始思考,可却一无所获,待回过神来之时,白衣人的身影已然跃上一叶轻舟。
“哎哎,师傅,师傅等等我啊!”小姑娘慌忙朝前急奔,指尖在风中轻点,她如同一只轻巧的白蝶,乘风越过清澈的水面,朝前方白衣的背影追去……
风,依旧轻轻拂过如镜般的水面,一切一直都一样,却也一直不一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