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2023-10-22:把繁体字转成了简体字。
2023-08-15:修改标题。
2023-06-19:初发。
那段坡道趋于平缓。小道左则是个石亭,四根石柱顶起个石盖子,三边由石长凳围着。石亭没甚么雕花,倒也简朴。右边走不远处有张石桌,四面各有个石凳子。她站在石桌旁的一棵紫玉兰树下,把玩着掉下的花瓣。
我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用布巾抺了抺石桌子,然后把食盒、茶壶及茶杯等放上去。她缓缓抬起头来,望了望我,神色平静。我邀她一道坐下,边赏花边尝美食。我说,那食盒可是在远近驰名的悦来居买的,之前尝过着实不错。她有点错愕,微微一笑,却也坐了下来。
花瓣徐徐飘下。抬眼望着片片落花,花后星儿一闭一烁,月银弯如刀。我轻轻咬下碧涧豆儿糕,细细抿了口茶,然后自顾自说起我跟谦佑的事情。
我跟先夫——谦佑是在这遍花海下定情的。婚后,家前也种了几棵紫玉兰,是从这里拿来的种。但每年仲春我们也会到这来看看这片花海、看看这片落花,有时还和知己俩三一道来。其中一位朋友白天不便活动,我们便于晚上拿着灯笼或施个照明法术前来赏花赏星月。我们或围于桌边,或席地而坐。我们或下棋、或品茗、或尝小点、或谈天说地、甚或小睡片刻,好不舒心。尤其晚上人稀,这一带像给我们全包了下来。有时我们在家里预备好食物带来,有时我们则上馆子。那时候,附近的馆子我们全上过了。
有时,我跟谦佑二人悄悄地过来,或于芬芳处观旭日初升,或于紫苞下看日月交替,或于晨光处赏望春盛放,或于微风下品紫瓣纷飞。说着说着,我默然了下来。回想起,那时我俩或在人群中细步而行,或在人稀处快步奔走,走累了就找块地儿或躺或坐,我从没放开过他的手。这时,隐觉眼角有泪水溢出。
停了下,泪水滚了回去。我又继续东拉西扯,说了当时哪家馆子价钱最公道,哪家馆子饭菜最美味,哪家馆子店小二最机灵。我叹息了下,现在有些小吃这附近已没馆子会弄了?不过大些馆子则是做出新菜式来。杨小娘子还是静静地听着。她大概明白,她这种小鬼是跑不过我这老太婆的!
我这老太婆续道,谦佑过身后,有好几次想着要过来看看,但因着要打工还债,抽不出时间。现在债还清了,才过来看这片紫玉兰花海。过了好几百年,这星空下的花海还是一样迷人!「妳呢?这么晚了,妳还来看紫玉兰?」我问起了她来。她细细地说起她的紫玉兰故事。
「小时候最爱春天。爱跟着父母到这片花海里。爱盛开的紫玉兰,也爱漫天落花如雨。」
「父亲过世后,母亲就不再来了。我还是喜欢这里,却不敢向母亲提起。」
「这儿也是跟相公认识的地方。」
「我想再看一看这片紫玉兰花海,再看看这阵阵落花雨。」
廿岁多出的年龄,杨娘子如这紫玉兰一样漂亮、也如它们一样很快就凋零。
我坐在石凳上听她说着自己的故事。又或者说,是她父母及父亡后她母亲的故事。
她最初始的记忆就是这片花海。幼小的她在父亲暖暖的怀抱里醒来,半坐在父亲的右臂上,睡眼惺忪。父亲左手稳稳当当的环抱她后背。她抬眼就望见这花海,冷不防母亲突伸过来双手在她双颊各点了下。她呆呆的看向母亲。母亲在笑,父亲在也笑。记忆里,年轻双亲的模样糢糊不清,她却知道他们在笑。
又一年的春日,就在这花海下,坐在这石桌前,母亲教她算数。石桌上是父亲给她的三棵蜜饯,用纸垫着。「三减二是多少?」母亲问。她再次呆呆的看向母亲。「你看。你这有三棵蜜饯,减去二就是拿去了两棵,你现在还有多少颗蜜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满眼堆笑的从她那顺走了两棵蜜饯,她哭了,跳下石凳子,转身奔向了不远处看着有点无奈的父亲。
她父母鹣鲽情深。母亲年轻时活泼欢快,有时候比幼小的她还要淘气。来到这片花海,会偷偷的摘下一小枝紫玉兰,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包里带回家,插在花瓶里,然后把花瓶整个推向父亲说:「送给你!」父亲知道母亲又偷偷的折下花枝,有点小无奈,看着花瓶里的紫玉兰,又不禁温和一笑。
这一切在她十岁时戛然而止。那年,杨父意外离世。平日友善和睦并受过杨家帮忙的亲戚,竟在杨家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来破坏杨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