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凌家兄弟先后坐上马车,凌飞羽昨晚和一众狐朋狗友放浪到半夜,这会儿哈欠连连,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相比之下凌禾檀要精神许多,他手里捏了几个石子向上抛,来回三次,占卜出来的卦象都是吉凶参半,
他揉揉眉心,想起出门时娘亲再三叮嘱,“凌家这遭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俩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你二哥心直口快,尽量看着他别惹出什么麻烦。可若是有人欺负你,”凌夫人眉毛一拧,“尽管打了去,爹娘会给你做主。我们凌家就算失了势,也不是那些混账可以随意欺辱的!”
卦象有凶,说不定还是血光之灾,那吉呢?
马车驶进后花园停下,凌禾檀叫醒二哥后掀开帘子。
入目是两排苍翠松柏,而后有三条长廊,各种奇花异草点缀在两侧,远处隐约见亭台轩榭立于湖上,虽是初秋,却不见任何衰颓之景,湖中水芙蓉亭亭玉立,微风吹拂时,随岸边杨柳一起摇曳生姿。
宾客陆续入场,不少人都携带家眷和奴仆,唯独凌家兄弟形影单只。
凌禾檀穿越而来,不喜别人伺候。凌飞羽的贴身小厮不巧染上风寒,今日便也没跟来。
但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是凌家落魄,想到今日永安公主也会露面,宾客们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等着看一出好戏上演。
这是凌禾檀回府后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线里,不少人带着好奇亦或是别的目的前来问候,丞相家公子,新晋的吏部尚书,和老将军交情不错的太傅,几日前刚见过的几个武将,凌禾檀把他们的面容和身份在心中一一记下。
转眼又见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人携夫人走过来,他们夫妻二人穿着富贵,身上却有一种流于市井的庸俗气质,凌飞羽看见他们连忙脚底抹油开溜。
这对夫妇来自四大世家之一的惠阳林家,林家近几年发迹全靠姻亲。前几年他们就有意和凌家结亲,那时长子凌墨白有婚约,那剩下的人选便是凌飞羽,凌飞羽不堪其扰,每次见了他们下意识就要躲开。
这次他们过来的目的也很明确。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家三代皆掌虎符,饶是一朝失势,长子殉国,可说不定他日又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林夫人原本是打算挑个女儿给凌家次子送过去,今日一见这刚归家的幺子似乎也不错,立若芝兰玉树,周身气度不凡。
这二人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凌禾檀心下了然,时刻谨记自己的病弱人设。
他猛然咳嗽几声,掏出绢帕捂住嘴,故意露出殷红染血的一角,背脊弯成一条弧线,咳得恨不得惊天动地。动静如此之大,就连在远处的凌飞羽都被吓一跳,他急忙过来打圆场,“舍弟刚回来不久,身子弱久站不能,还请各位见谅。”说着便搀扶凌禾檀入座。
等到四下无人在意他们,凌禾檀这才收起手帕,小声意会道,“无碍,二哥别担心。”
“......”凌飞羽忽然觉得,或许这个从道观回来的三弟并非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
湖中泛起轻舟,怀抱琵琶的舞姬轻歌曼舞拉开宫宴序幕,皇家的东道主姗姗来迟,经由凌飞羽的提醒,凌禾檀把目光投向长亭中央。
几个皇子中,最出众的当属大皇子谢子霖和太子谢子甫,他们一个气宇轩昂,一个不怒自威。两人同台对坐,席间空气暗流涌动,微妙的气氛直至一位姝色女子款款而来才被打破。
她身着一袭鹅黄长裙,头戴华贵珠钗,眉如黛,眸如潭,虽唇边带笑,可眉宇间却有一股淡淡的忧愁。
周遭的议论声又起,凌禾檀方才知晓,这便是那永安公主。
未婚夫婿刚刚战死,转眼又要被送到西戎和亲。生在皇室,她拥有普通人未曾有过的荣华富贵,可也付出了名为自由的代价,身似浮萍,不能自已。
凌飞羽望着看台上的人目不转睛,目光中含着和永安公主如出一辙的忧伤。一道刺耳的调笑声传来,他当即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陡然暴起。凌禾檀见状赶忙提醒道,“二哥莫急,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半响凌飞羽放下拳头,阴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刚从牙缝里咬出来,“我、明、白。”
二哥前些天的愤怒本就超出寻常,再看今日情形,二哥真的只是把永安公主当作未过门的嫂子看待吗?
凌禾檀不敢再细想。
*
世子谢辰来的稍迟些,他自罚三杯入座,秦苑桐站在他身后充当起一个下人的角色。
秦苑桐的目光接连扫过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面孔。
或许是错觉,她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未曾移开,她瞪眼回看,对方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穿一身湖蓝色衣衫。
秦苑桐搜遍记忆都未找到和这张脸相关的讯息,心中疑窦丛生,按理来说今日到访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无端多出一张生面孔?
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