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天黑的很快,阿蛮独自拖着满满的包袱向城市走去,回到原来的大道上就花了她一些时间,当时为了引开兽群,她足足跑了十分钟。
距离大路少说也有十几公里,回到原地,车队果不其然都已经开走了。
倒是一路走到大陆上来看见了不少工人的尸体,大部分都是熟面孔,阿蛮没有办法为他们敛尸,只能挨个合拢那些恐惧的眼睛。
这就是这个世界贫民的命运,没有死在这场灾难中的人,明天依旧还会乘坐那几辆车出城,在不见天日的矿坑下与辐射榴晶作伴,然后用挣到的所有钱去换取兑水稀释几千倍的康复液,周而复始,最后要么成为资本损坏的螺丝钉被丢弃,要么成为兽群口中的饱餐,或者无声无息地死在贫民区的家中,等待政府集中拉去火化。
阿蛮有些走累了,过度使用能力让她有些难受,她蹲在大马路边上,沉默地抬头望天,自从人类数量大幅降低后,工业产生的污染也骤然减少。
夜空明亮,却也孤寂无情。
突然,一双蓝色的眼睛挡住了阿蛮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这次是一向沉默寡言的阿蛮先开口。
眼睛的主人很美,一定要说的话,像是珍妮医生讲过的神话中住在月亮上的女子,不过具体名字被她忘记了。
“因为担心你啊!”
“乔,你骗不到我。”
乔的笑容没变,只是轻轻地蹙起了眉头,露出了一副‘这可怎么办才好’的神情。
阿蛮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又是这副表情,每次和她斗嘴,只要乔露出这副表情,大家都会会心一笑,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且就连珍妮医生也会开心地笑起来。
“这是个秘密!”乔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出一个‘嘘’的动作。
阿蛮稍显无语地撇开了眼神,然后把包袱递给了她,意思非常明显。
结果乔露出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从善如流地伸出一只手接过包袱,然后另一只手将她单手抱起。
阿蛮对这种抱孩子的方式表达了充分地抗拒,但不敌这个死女人的蛮力,只能恹恹地任由她抱着。
“你今天到底出来干什么?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吧?你这个细胳膊细腿还是少往城外跑……”
“珍妮医生今天要检查你的写字任务……”
阿蛮的声音戛然而止,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彻底瘫在乔的怀里。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阿蛮的身体十分瘦弱,在过度使用能力后,她的身体也会比同龄的小孩更加虚弱,拖着那个大包袱走十几公里重新回来大陆上已经让她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气力。
“乔,这个世界,还能变好吗?”
女孩虚弱的声音刚刚说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乔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温柔地述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但这不是一个十三岁小女孩儿该操心的事!你今天的任务是回去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这些糟糕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混帐的大人来担心吧。“
女孩的呼吸声渐渐平缓,睡着的她全然没有平日里成熟的模样,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还要在大人庇护下才能活下去的孩子,这么小就考虑这些会让她们这群成熟的大人很难堪的。
“好了,再磨磨叽叽,珍妮医生又要念叨我们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一道黑影从乔的脚底出现,驮着乔以极快的速度向城内而去。
夜晚的荒原可是人类的死地。
锐利的兽瞳在黑暗中闪着骇人的光芒,荒原的主人醒了。
宛城,西南第三城——文兰的六座卫星城之一,主要作用是给文兰城乃至西南地区提供充足的矿石资源,所以宛城的大部分居民都从事矿产行业,上至实业,下至矿工都吃着这碗饭。
由于全球范围的进化,现在的人类早已丧失了从前的霸主地位,为了防止兽群和异植的捕食,人类蜷缩进了屏障里来度过危险的黑夜。
贫民区就位于屏障的最边缘,如果发生兽潮,屏障收缩,贫民区会是最先被抛弃的部分。
人人都想离开贫穷的沼泽,可越是挣扎陷得也就越深,阶级固化,资源短缺再加上基因崩溃这三座大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贫民区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政府就会组织集中火化。
她们的住所是位于宛城东城区的旧道观,年久失修的青砖红瓦里闪着昏暗的光线,贫民区的线路老化严重,经常会发生大停电,这个时候人们也只能采用老旧的照明方式来驱散长夜里弥漫的麻木。
乔轻轻地推开道观那扇喜欢吱呀叫的木门,然后又稳稳地合上。
一转头对上的就是珍妮医生嗔怪的眼神,乔放下阿蛮一路背回来的战利品,将女孩轻轻地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珍妮医生一看阿蛮睡得正熟,再多的数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