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难怪旁人会误会,若说同行出于偶然,那将对方的事这般置于心上又是为何?
其实就连顾惜朝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他并不是追命那般见不得美人垂泪的热心肠,相反,因自小长于风尘烟花之地,见惯了太多或恃弱或恃色行凶的丑态,使得他对所谓的美人素来硬得下心肠,纵见美人血染桃花扇亦能作熟视无睹。
所以,会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情谊?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因一场风沙滞留于同一座城同一间客栈,又恰巧一同击退了趁风沙作案的流寇盗匪……是了,她曾救自己于盗匪刀口之下,定是因为如此。
一番绞尽脑汁,顾惜朝终是寻到了一个恰当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这份好意。
但是……
“顾公子多虑了。”
是的,人家姑娘没打算领情。
顾惜朝不乐意了,醉意之下话唠模式开启“白姑娘,恕我直言……”三言两语搬出了远在的京城的水伯父女,大打亲情牌,言辞凿凿劝说白飞飞万不能冒险行事,定要念及远在京城还有家人在等她平安归去云云。
一番话说下来,听得白飞飞一双清眸怔怔地直望着顾惜朝,仿佛在看一个怪人一般,顾惜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了,懊恼之余正要挽回一二,却听耳边淡淡一声:
“好。”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水家小院里。
从方才起就一直打喷嚏的水伯,这会儿终于是不打喷嚏了,点好香来到了早逝了的发妻牌位前,这是水伯数十年如一日来的习惯,每天夜里为亡妻点上一株香,对着她的牌位唠唠家常,不知不觉近二十年过去了,乌发生白发,唯有那些絮絮叨叨的家常话依旧温暖如故。
“芙蓉这孩子啊又出去闹腾了,不过有铁手和追命跟着也不怕她出什么事儿,你甭担心。”
……
“想想,一转眼孩子都长大了,我也老了,也不知道百年之后碰着面,你还认不认得我。”
……
“飞飞这孩子随你,性子倔,你现在一定还在怪我怎么没拦着她,可要知道这孩子心里的结没人能解,只有她自己,也唯有这结解开了她才能早日真正过上新的生活。”
……
“水伯,又在跟伯母聊天呢?”
陆阿秀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水伯没有再话说了,方才托着托盘打着帘子进屋来。
闻声,水伯回头,揉了揉眼,语气和蔼道“阿秀怎不跟芙蓉他们一起出去逛灯会呢,年轻人要多出去走走。”
自前一阵水芙蓉出面收留了无处可去的陆阿秀,陆阿秀便在水家住下来,白日就在水伯新开张的跌打馆里帮忙,夜里就帮着水芙蓉一起张罗家中琐事。
日子虽比不得在国公府里那般富贵悠闲,陆阿秀却是觉得颇为舒心安稳,一来是水伯父女为人友善真心待她,二来如今她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累赘之人。
“灯会太热闹了我……”
“阿秀,阿秀,我来了,你快给我开门啊!”
水家小院的门板拍得啪啪响,试问何人来也——江大少也。
“这是江公子来了?”水伯说着作势要起身去开门。
陆阿秀忙忙阻拦,道“水伯别劳您了,我去去就回。”
“什么去去就回,去去就晚点回,我一个糟老头子在家没什么好担心的,快去快去。”水伯如何瞧不出那江承炎江大少对陆阿秀的心思,就差没对着这整条街鸣锣宣告了“江公子虽瞧着不羁,实则是个纯直之人,水伯纵横江湖市井几十年不会瞧错的。”
“水伯您误会了……”
“阿秀你不开门我可就翻墙了,要是受伤了你可要照顾我百八十天啊。”
“阿秀你快去,我家院里墙头可高了,指不定真会受伤。”助攻老手水伯上线。
陆阿秀本是个好脾气的人,可不知怎地对着江承炎着实有火气,急匆匆去到院门前,把门一开,秀眉一拧正要厉声喝止,却是先被眼前那一大捧花束给怔住了。
“咳,我娘说登门不能空手,我知道你喜欢那城外花圃的玉簪花,可是我今天去竟然一株都没有,所以我就给你带了点别的……阿秀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哪里做错了,你别……”
陆阿秀哭了,因为难过。
因为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这样,他们青梅竹马,他曾为她摘过花圃里最美的花,陪她看过仲秋最圆的月,她曾以为他们可以跨越身份的鸿沟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却不想这份感情……敌不过他亲人的一句诋毁与一分怀疑。
此时此刻,街道拐角的暗处,有个身影默默地注视着水家小院门前的一切,手中的鲜花早已不复晨时刚采摘的那般,可他仍不敢上前一步,哪怕他早自家堂兄去了城外花圃,亦早他抵达此处。
话分两头。
夜渐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