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鞭炮声骤响,浓烟四散飘流,蔓延向上。
时玖指尖轻动,试图找回身体五感,硝烟味弥漫鼻尖,雾烟包裹其间。
趁着白烟朦胧,时玖唇角肆意弯起,坏心四起地提起旧话:“我记得当初祁教授和我说过,让我先去,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透过丝雾烟瘴注视她的颦笑靥颜,见她玩心似起,祁楚压着笑回答道:“字面意思,我会追着。”
回答趋于直白,时玖鹿眼闪烁,面色镇定地抚平逐渐紊乱的心跳。
“我一向遵纪守法、热爱祖国,犯不上用‘追’这个字吧。”
看她兀自带离话题,祁楚不打算如她意,继续引导:“你再想想其它释义,或者我来组个词。”
白雾驱散,面容渐晰。
“我突然茅塞顿开,”时玖笑着接话,目光却飞速瞟他一眼,“就不劳烦祁教授组词了。”
“时玖,你不妨再大胆点想。”
见他依旧紧追不舍,时玖心中叹息,只好软下语调求饶,“我胆小的很,教授宽宏大量、气宇轩昂,您请见见谅,成吗?”
面前人盈盈望着他,似乎再追击就显得欺人太甚,祁楚浅挑眉梢,轻笑出声,“惹人倒是第一名。”
好不容易中止发散偏离的话题,于是时玖侧侧耳,装作没听见。
这个话题实在不宜再深度展开,对她尚存的脸皮不利。
思索几秒后时玖舔了下唇,挪转身体朝向土楼,扭头示意还在盯梢她的人。
“这幢土楼有什么问题吗?”
似又觉得不妥,时玖朝他摆摆手,“涉及保密可以不用跟我说的,我好奇心也不是很重。”
知她心思般,祁楚挑着一些网上也能查到的蛛丝马迹回答:“你面前这幢楼叫庆昌楼,距今两百三十一年,楼内一些支架年久失修,危险系数较大。数年前龙岩地区突发地震,震区不少土楼,包括庆昌楼的墙体还出现了裂缝。”
等了几刹见她听得认真,未提出其他问题,才又继续说道。
“虽然后来因为土楼本身的构造向心力和体内架构的牵引作用使得大多裂缝慢慢合拢,但仍然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近年来,龙岩市政府想要将尚存完好的土楼进行保护性开发及综合利用,近期还在为土楼改造设计竞赛活动预热。”
话到此处又间顿稍许,正听兴起的时玖迎上他倾注的目光发出疑问:“然后?”
“我收到了竞赛组委会的邀请,需要对此次计划改造的土楼进行前期勘察,找出土楼现存不同损害的具体问题,形成报告后上交。”
好细致的工作内容。
时玖捏住相机带不自然地往下扯,“教授工作辛苦了。”
祁楚沉沉地瞥了她两眼,提出一个请求:“他乡遇故知,我们也是朋友了,以后你可以喊我名字吗?”
时玖移目,轻落下一个字。
“好。”
许久未见,而后又奇迹般的重逢际遇更让无形的藤蔓疯长。
叶隙间蝉鸣声声,和着炎炎烈日,侵蚀所剩无几的理智——
凡事过犹不及,目前恰如其分才是最令人舒心的社交距离。
祁楚觑视墙垣上的裂缝,不紧不慢问了一句。
“你晚上会留在这?”
时玖迎着光影侧眸,眼神飘忽到那道缝隙上,不动声色,“我不大清楚,要等会问问才知道。”知晓他这样问应该要先行离去,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嘴:“你有事要离开了吗?”
祁楚低垂眉睫,微微颔首道:“刚记起些工作上的事,我晚上再来。”
“那……我问好告诉你?”时玖举了举手机,“微信联系?”
“嗯。”
目光落在清隽颀长的身影,时玖唇角漾开极淡的弧度。
远去的身影步履不急不缓,渐渐被草木、屋角所阻挡,时玖折回目光,重新戴好渔夫帽,挪下手臂的防刷衣袖遮蔽皓腕。
迈步纵向硕日下,她举起相机,给庆昌楼拍下规矩的正面照。
悠悠晃到和裕楼门前,就见更多的人围在门堂口,脸上洋洋笑意,时玖环顾四周也没找见叶秀兰。
一小时的辰光确实不够叙那些未见年岁的旧,时玖想想还是打算不去找她,独自沿着土楼大圈层漫步消遣,走走停停。
楼内旷道摆好了桌椅,围着中心小楼已然圈成了遥遥长桌。
每层每圈的高架木梁上都挂起灿红的灯笼,牵起鲜艳的红绸带,显眼的亮红包裹整间坏境,连地面的石板、卵石都被浸染出了喜庆味。
走了大半圈,时玖停步,掏出纸巾擦拭鬓角渗出的细汗,天气炎热,满院子瞎溜达实在不是好办法。
时玖正踱步准备斜穿桌椅、绕过中心祠堂往大门走,忽听见四楼传出几句争吵,夹杂在外面的忙碌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