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觉,恐怖、绝望、惊慌失措而又无能为力,你有好好体会吗?你的妹妹,早川由良,当年在阪神大地震的废墟下,也是同样的感觉吧?不如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把别人当傻子!!”早川纪良猝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吼,三步两步冲到奈仓跟前,连敬语都不用了,“谁允许你随便提起由良的名字!”
“那你去陪她不就好了?”奈仓用一种近乎下作的口吻把她的质问顶了回去,“一九九五年的阪神大地震过去那么久了,除了你还在十年如一日地被这个噩梦惊扰,你以为还会有谁不厌其烦地特地提起你那个死无全尸的妹妹?”
“闭嘴!!”“也对啊!毕竟这个噩梦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啊!”奈仓一把拉过早川纪良拽到栏杆边,摁着她的脖子让她往下看,“既然如此你就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吧,亲手终结这个噩梦——去见你的妹妹不好吗,纪良小姐?”奈仓弯下腰,凑到早川纪良耳边,贴着她战栗的耳廓呢喃细语,“从这里下去,变成尸体很容易哦,几秒钟的工夫——虽然会给很多人添麻烦就是了,没关系,你凄惨的死状在明天的池袋新闻报道里是会被小心翼翼打上马赛克的;至于尸体呢,请阳光清洁来收拾的费用会有人负担的,这也不用担心。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母罪,这就是你的地狱,你要是想解脱、要是想赎罪,就亲手点燃柴木吧。”
七层楼的天台朝下望去,背光的巷道,惨白的灯影,静默咆哮的深渊与窥视者静静对望,带着某种含有恶意的爱,引起一阵令人眩晕的耳鸣和麻痹神经的阵痛。
“不,不……不要!放开我!!”早川纪良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
“如果你没有从行李箱里爬出来,你大概只会少掉一个肾——说起来,小由良被刺穿的是左肾还是右肾呢?必须要匹配才行吧?必须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才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不是吗?”奈仓一把提起早川纪良的后颈,面对她吓得涕泪横流的脸露出温存的笑容,突然十分诚恳地说,“其实我呢,很感动于纪良小姐对妹妹的爱哦。”
“欸?”早川纪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仿佛不确定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胡说八道——
显然奈仓是认真的。
“‘人是在彻底被人遗忘时才真正死去’——这样的说法常有人提吧?纪良小姐你在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小由良,你的父母不愿提起这段往事,甚至会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纪良小姐真可怜,你无人可以倾诉,明明是父母,却否定你妹妹的存在,否定了你的想念和爱,但你从未忘记过她,一个人孤独地悼念她——我就忍不住这么想:小由良会不会一直都活在纪良小姐的思念里呢?爱会消弭生死的边界,甚至让中断的生命延续下去——这不是很伟大的事吗?我深受感动,感动于纪良小姐对妹妹的爱啊!”
他蹲下身来,自下而上用崇拜者的眼神仰视着早川纪良,后者却狠狠打了个寒颤。果不其然,瞬息之间,那幅真挚而虔敬的表情就像一张又轻又薄的皮被随手揭了下来,于是他的面孔上便什么也没有,呈现出平滑而干净的、以至于显得扭曲的冷漠。
“可是现在看来呢——我好失望。”这个男人有一把叹起气来都能把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好嗓子。
“纪良小姐你啊,并不是因为爱能超越生死,才决定越过那个边界到另一侧的世界去的——你只是厌倦了这一侧世界施加给你的孤独、罪恶感还有没完没了的噩梦而已。死亡会让你睁开另一双眼睛,而尘世的这一双会合上,你想过你睁开那双眼睛的时候会看见什么吗,纪良小姐?”
“我,我会……”早川纪良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嗫嚅道,“我会看见——”
“噗嗤”一声,奈仓那张冷漠而光滑的面皮又皲裂开来,露出尖刻的嗤笑,“波德莱尔对吧!壮丽的尸体、安神的毒酒、未知的世界!哎,我真是服了——!”
奈仓松开了钳着早川纪良后颈的手,他的口吻分不清是嘲弄还是说教,既严厉又充满戏弄:“连接你和死后世界的根本不是你对妹妹的爱啊,这可不行;如果你是从宗教或是哲学之类的角度去思考死亡,我会很佩服你在这个年纪就在探索这些深奥的问题呢,可居然是文学!诗歌!波德莱尔,真是笑死我了,连眼前真实的生活都弄不明白的人,居然轻信他人对死后世界的虚构!这到底是妄想还是寻死呢,我姑且很好奇你的想法和反应,所以就来看看。”
早川纪良扣住栅栏生锈的栏杆,喘着气缓缓下滑,坐到地上:“你根本不是自杀志愿者。你,你骗我……”
奈仓单脚为轴,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高声道:“世界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命运是最淫邪的娼妓——”旋即弯下腰,把早川纪良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本来嘛,稍微抄两句波德莱尔就轻易认定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是知音的蠢货,被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算另一侧的世界真的存在,你睁开另一双眼睛的时候,小由良她也会因为看不过你这幅愚蠢的样子而背过身去的吧。”
早川纪良在奈仓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中,慢慢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