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腰间系着的腰带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他垂眼看着元裳，平静地说：“是啊，出去了一天，我有些饿了。”
他看向还在张云身前鞠躬致歉的元师父，再一联想元师父平日的做派，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道：“是点心引发的闹剧？那我可真是罪过了。”
“这只是巧合，怪不得你。”元裳的背上和乾坤袋里都沉沉的，今日收获不小，她欣喜于感受来自身上的重量，因此说话时有意无意地踮了踮脚。在季明看来，元裳与自己的距离忽然拉近了不少。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元裳在怀疑他，所以要试图找出他脸上的破绽。
季明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他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明日想再去漠城看看。”
“漠城？可我和阿愠打算去杂耍戏院……”元裳忽地想到了什么，她问：“你是想再去找找穆悠？”
季明只是略一颔首，眼前的元裳双眼前就倏然氤上了一层柔和的水光，她道：“没想到你这么记挂着穆悠，他们……就连高愠都快将穆悠抛诸脑后了，可我始终不愿放弃……总之多谢你。”
季明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类似受之有愧这个无限接近于人的情绪，可随之而来的是心口的剧烈震颤。他不动声色地静静忍受着来自身体里的异样与苦楚，从伏妖塔罪犯身上吸出来的精元即使只抽取了一部分装进体内，可他没有想到这依然不太好受。
季明强压住身体里的不舒服，问道：“你们去杂耍戏院是为了静雅公主一事？”
“是啊，我们想去问问曾经与祂共事之人，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关于穆悠下落的线索。”元裳其实不抱太大希望，她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道：“静雅公主会主动找份差事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高师父和元师父还是留在张家？”季明问道。
“是啊，他们要继续盘问静雅公主，采花贼的事也毫无头绪……”元裳转头望向安放着张家女儿的屋子，黯然道：“只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二位师父如今可是将张云当作摇钱树了。”
体内不久之前才安放进去的东西在提醒季明应该说一些安慰的话，季明嘴唇翕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元裳兀自思索了一会儿，道：“云璟还在神殿蹲守那个神秘的破坏之人，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只能一个人去漠城了，万一……”
这样正合季明的意，他连忙道：“我可以的。”
元裳还是不太放心，季明顿了顿，又道：“幼时母亲曾请人教导过我一些防身术，不管遇到人还是妖邪都能应对几招。你不要担心我。”
看着认真不已的季明，元裳无奈地笑了笑，她拿出乾坤袋的传音符，分了一些给季明，“那你记住，遇到危险了就对着此物说话，然后告诉它我的名字。”
季明了然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传音符收了起来。
就这样，元裳靠在季明身边断断续续地睡了几觉，再醒来是被大夫说话的动静吵醒的，天光已经大亮。她睡得浅，但转身一看却发现季明已经走了。
手里静静躺着一个传音符，元裳打开符箓，郑重其事地放到耳边，季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先走了，晚上在张家集合。”
元裳第一次用这个传音符，因此颇为新奇地放在耳边反复听了好几遍。等她已经能记住季明说话时的每一个停顿和转折才放下，元裳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心想真是浪费，就这么点事至于拿一个传音符么。
大夫进进出出的让人拿热水，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张家女儿应该已经醒了。元裳松了一口气，她找到同样靠着墙埋头睡过去的高愠，轻轻推了推，嗔怪道：“你怎么不去房里睡？这里有我和两位师父在就够了。”
高愠悠悠转醒，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元裳又道：“走吧，我们该去杂耍戏院了。”
高愠这时转过了身，元裳也看清了他的面容。她蹙起眉，伸手抚上高愠的脸，道：“你怎么……”
“怎么了？”高愠也觉得有些浑身酸痛，脚步虚浮，他道：“在这儿睡一晚，真是磨人。”
高愠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还浮着一层薄汗，这实在是有些反常。元裳想，他们自小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常常在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中席地打坐入睡，此前也并未有过这种反应。
“是不是病了……”元裳又伸手触了触他的额间，并未发热的症状，“近日来事情太多了，难免劳心伤神。”
高愠渐渐清明过来，他跨来跳去，努力打起精神，道：“我没事的！阿姐，你刚得了一把宝刀，我真想看看它的风采，我们快走吧。”
想起背上这把鸿雁刀，元裳也有些跃跃欲试，她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门，高愠果然很快恢复了脸庞的红润。元裳彻底放下了心，两人紧赶慢赶地来到了杂耍戏院。
天色还早，杂耍戏院刚刚打开门做生意，顾客也还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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