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蒸腾,细密水珠充斥整间浴室,叫人迷了眼睛。
正中间,向下挖进三尺有余,有个一四方浴池。
池壁上镶青玉,光滑无比。
几个宫女远远围着浴池,她们人手捧一托盘,里头摆满物件。
有精致小刀三把,银针若干,还有大小不一的镊子、瓶罐等,整齐排放成列。
秋柔赤足踩着石砖上,轻提脚尖,在水面上一点。
好烫。
她方才裸|身躺了一个时辰,浑身冻得冰凉,紧接着就要下到这般热水之中,实在不易。
肩头披盖的薄纱滑落,秋柔咬了咬牙,一步一顿走入池中。
热水没过她的脖颈,周身像是被滚水烹煮着,烫痛难忍。
秋柔眼角沁出泪来。
曾嬷嬷站在池边,手中拿着一个大罐,里头是药材混着红花。
她一边朝池子里撒,一边同秋柔说道,“这点苦头不算什么。姑娘这般年纪,想要彻底褪干净身上的毛发,难如登天。
也别怪嬷嬷我心狠,三天实在是仓促。现在这么做,也只能暂时帮你清身。往后啊,每日都要这般来上一回。”
不知曾嬷嬷往水里加了什么,本就灼人的温度,又高上几分。
秋柔实在受不住了,哗啦一声,从水里爬了出来。
“胡闹!”曾嬷嬷怒眼一睁,“玉纸这么好当吗?不吃点苦头怎么行,下去!”抬手将人推下池子。
秋柔咚一声跌回去,扑腾着想要站稳。
然她的动作掀动水浪,那热度再加一成,像是被水千刀万剐一般的痛。
秋柔实在受不住了,痛苦万分,哭喊道,“曾嬷嬷你绕了我,我用不着这些法子的!我,我天生没有。。。”
秋柔撒了慌。
当年,为了能成顶级画材,秋柔幼时便吃过苦头了。
只因那时她尚未发身,又吃药下冰池,遂早已养好一身雪白玉|体了。
可她怎么能说,遂只道是天生如此。
方听到此话,曾嬷嬷当她是吃不得痛胡言乱语。
但当她将秋柔的手臂举起,一眼望去,确实意外的光洁。
“你出来!”曾嬷嬷仍是将信将疑。
直到她举着油灯,从手到脚,细细查看了每一处,才大张着嘴巴,不敢相信。
“你这是天生白|虎?”
秋柔“嗯”一声,偏过头去。
曾嬷嬷大喜,捂着心口狂笑一阵,又呛进一口水雾,不住地咳嗽。
她边咳边道,“快,还不快帮姑娘穿衣!”脸上尽是喜色。
最苦恼的问题解决了,曾嬷嬷眉开眼笑,脸上的薄皮皱在一起,“想不到,你还是天生天养的好料啊。”
她一改方才冷脸,笑盈盈地将秋柔带回了偏殿。
偏殿之中,新抬来一张画桌,玉面木腿。
掌厚的玉侧雕刻了暗花,金丝楠木的桌腿,描了金线,富贵雍容。
曾嬷嬷稀罕得紧,小心去摸那玉桌面,“姑娘,这么大块的白玉,你没见过罢。”
秋柔怎么没见过,眼前这张,同她从前用的相比,只显得俗气。
她不以为然道,“不过如此。”
曾嬷嬷本有些不悦,暗道她嘴硬,可一想到她那天生丽质的皮肤,将来定是不凡,便忍了下来。
仍好言道,“姑娘,这是画桌。玉纸入画时,便是躺在这上头的。”
秋柔见曾嬷嬷态度大变,也放松许多,问出一个多年疑惑,“曾嬷嬷,为什么非要用玉桌面?木头的不行吗?”
曾嬷嬷直起身,“怎么不行,当然行啊。如此大张的玉桌面,又不是人人都用的起的。”
秋柔追问,“那为什么都要用玉?”
“都要?”曾嬷嬷瞥了她一眼,“你还见过其他玉桌面?”
秋柔低头,“我是说,陛下为何要用玉的,只是因为它贵吗?”
“那倒不是。玉生寒,皮肤贴在上头呢,可以不叫体温升高。对画主来说,玉纸的触感更佳。用木面当然可以,就是天热的时候,玉纸要是出汗了,难免尴尬。再有一个。。。”
曾嬷嬷欲言又止,转念一想,以秋柔的姿色或许用的上,便坦然说了。
“再有一个,画主下笔,都是有些自个儿的癖好的。比方说,固定的起笔处,也就是开画的头一笔,总爱落在某个高点。”
曾嬷嬷眼神朝秋柔胸膛一扫,后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侧身转过去,避开了目光。“这和玉桌子有什么关系。”
“文人墨客有些不与人道的小爱好,是很寻常的。起笔处通常各不相同,但画完之后的收笔处,却是有说法的,叫作藏墨。”
秋柔的脸忽而就红了,原来那叫藏墨。
曾嬷嬷通透,见到秋柔的羞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