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荒野一处洼地,无人认领的野尸会被抛在那里,日久天长成了乱葬岗。
这里蛆蝇横飞,恶臭异常。
今夜的暴雨,算是将此处洗涤一番。
洼地外围,有一大片地隆了起来,那鼓包的土色新鲜,显然是最近才翻挖的。
一名侍卫带头,下铲子下去挖开了。
雨水冲刷着泥土,很快露出一具尸体,是顾府的下人。
“没错,就是这里。”
一众侍卫将这个巨大的坟头团团围住,从外向内开始挖人。
“陛下,别淋湿了龙体。”桂忠权垫着脚,伸直了手臂举伞,才勉强够着。
夏逐骁目不斜视,直愣愣盯着坟场的情况,像一具失了魂的傀儡。
他不敢去想,那个陪伴了他十年光阴的玉纸,画过无数次的身体,早就动心想要得到的人,真的被埋在这里了吗?
“秀女在这边!”一个侍卫在雨中喊道。
夏逐骁被叫声惊醒,快步朝那侍卫冲过去。
桂忠权被甩在后头,伞压根起不了作用,索性扔到了一边,提着裤腿,忍着恶心往里踩。
夏逐骁赶到的时候,一名秀女的尸身被抬了出来。
她脸上仍系着白帛,穿着那身素纱罗群。
“不是她。”夏逐骁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看到这具完整的尸体,他心中五味杂陈,嘴角甚至勾起一瞬。
他隐隐期盼,她那么会逃,一定可以逃出去。
然而转瞬间,夏逐骁的心又跌入了谷底。
她的眼睛没了,瞎了还怎么逃!
“不会死,她不会死。”夏逐骁自言自语着,又有尸体被抬了出来。
她们身上的细纱原被泥泞的土染脏了,可在地上摆的久了,大雨一淋,湿了的布料渐渐透明,死灰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夏逐骁看到了,忽而发疯般驱逐侍卫,“谁都不许看!谁都不许看!谁要敢看一眼,格杀勿论!”
他的怒吼如雷贯耳,挖坟的侍卫手足无措,不看还怎么挖呢。
桂忠权离夏逐骁最近,他原还在一边仔细琢磨,如何能区分这些秀女的不同。
听到夏逐骁的话,立刻转过身去,两只胖手捂住了眼睛。
侍卫们见了,也学他的样子,无一不扔掉铲子,背过身去。
在没有夏逐骁重新下令以前,谁也不敢妄动。
侍卫们围成了一堵人墙。
忽而又是一道闪电,光亮那一瞬,夏逐骁眸光一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发了狂一般踏着秀女们的尸身,先是飞奔,而后越走越慢到那处,蹲了下来。
那里,露出了一张人脸,与所有秀女都不同。
原本蒙着白帛的位置,此刻黑洞洞的,除了尚未干涸的血痂,什么也没有。
夏逐骁彻底疯狂了,他不管不顾地用手去刨,把她周身的泥挖去了。
是她。
被挖了眼睛的秀女。
雪玉簪真正的主人。
原本,夏逐骁满心想要去爱她的。
可她为何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痛苦忍耐十余年,除了得到皇位,他什么都失去了。
夏逐骁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仰天长啸。
雨与泪水相融,他悲愤的怒吼声响彻郊野。
夏逐骁登基后的第一个雨夜,永远的失去了挚爱。
京州一夜入秋。
不久后某日,朝堂之上,左相顾韶淮告发御史大夫邱严财谋逆,曾与二皇子勾结,有不臣之心。
顾韶淮现有从龙之功,群臣皆以他马首是瞻,无一人敢为邱严财说情,更有口诛笔伐者,翻出不少陈年旧账。
邱严财被定罪,夏逐骁本欲杀他全家,尤其是那邱景灵,即便是杀她一万遍,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桂忠权伴驾时,偶然多嘴,说人有时候死得痛快,反倒是福气。
要是拖着破体残躯,不死不活的,再被亲人唾骂上一辈子,那才真是人间地狱。
不久后,邱严财一家被流放宁古塔。
邱景灵双眼被挖,顶着两个血窟窿上路了。
沿途,她日夜忍受爹娘的辱骂踢打。
从前最为亲近的兄长姐妹,怪她样貌丑陋还想攀龙附凤,这才惹怒新君,连累满门遭难,是邱家罪大恶极之人,该下十八层地狱。
终于,邱景灵身心剧痛,忍受不了日夜□□,某日自戕于途中。
桂忠权保住了邱府阖家性命,拿了邱严财不少好处费。
加之夏逐骁要新挖冰窖,交由他来监察,一时风头无两。
旧冰窖中,鲜果蔬菜都被搬空,积年旧物也清理了干净,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