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侧挡着块巨石,内侧一条小缝,正是通往刺猬洞穴的岔路。白刺猬搓着手指,显得坐立不安。
此时夜色正浓,又下起雪来,白圆圆怕两位恩人雪夜赶路不便,只好硬着头皮把他们邀请到自己的洞穴里暂住。
那岔路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走进去以后又有一条沿着山崖的小路。一座不怎么高的悬崖下方,倾斜的崖壁成了天然房檐,杂草掩盖的小路通往半山腰的刺猬洞,洞口盖着几丛枯枝,远看谁也寻不着。进到洞里竟异常温暖,略带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洞口矮而窄,两边墙上攀着一种散发荧光的植物,仔细一看,还有一排藤蔓,插着几朵干花,芬芳犹在。
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意外的深,三人往里走了约一刻钟,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一方高约十尺,横纵约三十尺的洞府出现在眼前。四处打扫的干干净净,右手边沿墙摆着些锅碗瓢盆;墙壁四周都由干燥的枯藤编成网覆盖;左手边放着一张长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泥塑,全是些山林间常见的狍子獐子貂野猪等。洞穴最深处,一窟小小温泉正汩汩作响,热气升腾中夹杂着缕缕果香。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这里真是别有洞天。小青,咱们把下午刚买的燕泉春拿出来小酌一杯?”
“确实是个好地方。”洞外北风呼啸,大雪飘飘,此刻温暖整洁的洞穴谁也拒绝不了,“不过你怎么还会作诗?”
“其实我真身不是金雕,我是只鹦鹉,以前是一个落魄诗人的宠物。”
“什么?恩公你不是人?”白圆圆拍了拍浑圆的胸脯,“太好了!人都不怎么样!”
说罢,她变回原形,团起来滚去了一个小洞穴里,走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扎着干果,葡萄干,杏脯,柿饼,山楂果应有尽有。
“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有些果子充作下酒菜,恩公莫嫌弃。”小刺猬又变回圆圆的姑娘,接过涂山青手中酒壶酒盏,斟满三杯。
“都是同道中人,别叫恩公啦,我叫小白,他叫小青,咱们碰见三回,救你也是缘分到了。”白孟禾喜欢圆滚滚的姑娘,笑眯眯看着小刺猬,“一进山你的结巴都好了,太可爱了。”
三人举杯畅谈,几杯浊酒下肚,白孟禾声音越来越小,白圆圆声音越来越大,只有涂山青镇定自若,甚至准备等这两个家伙醉倒以后去偷偷泡个温泉。
“你怎么把家安在这么个荒凉的山上?”白孟禾迷迷糊糊地问道。
“从前这里跟荒凉可沾不上一点边。那时候的盘山绿林遍野,水草丰茂,光柿子树就有好几百棵。山顶住着山神大人,丰神俊朗,开明公正,对人对妖都一视同仁。我天赋平平人又懒惰,从没指望过修成大道,初开灵窍就胸无大志,整整六十年都过着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渴饮山泉,饿摘野果。
后来偶然间被山神大人点化,才开始认真修炼,因刺猬一族天生擅长解毒治病,我修成人形后就侍奉山神左右,专心研究药草,常为山间生灵医病,有时还干点接生的活儿,大家都待我很好。”
“那后来呢?怎么成了这样?”
“后来不知为何天降奇火,把一切都烧光了。
那天我去无终县卖柿子,我喜欢买点人间的小玩意儿装点洞府。等我回来,大火烧的天空都在流血,我听见好多朋友哀嚎痛哭,但不知为何没有一个妖鬼精怪逃出来。我想救火,可我不会什么功法,没办法呼风唤雨;我去求周围村子里的人类,他们都说这样的火势没救了。山火烧了三天,山间万灵的嚎哭在山谷间整整回荡了三个月。
山火停了以后也没有生灵再住在盘山上,他们都说这儿成了鬼山。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寄身洞穴中。我天天都去捡骨,想给大家立个冢,只捡到几堆骨灰,揉进泥里做成塑像陪在我身边。
一开始想着他们的精魂也许会回来,鬼山没有鬼怎么成?十年了,我夜夜坐在泥塑前等,一个来看我的都没有。等得久了,也就习惯了,每天三炷香,祈祷他们来世别再堕入畜生道。若是死后有灵,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若是身死神灭,我们修道,修的除了今生还有来世,既有来世,怎么会没有鬼呢?”
“……那山神大人呢?”
“不知道。”白圆圆脸上闪过一丝恨意,随即回归迷惘,“有人说在别的山头见过他。”
“要是我早点认真修炼,说不定能学会纵雨,他们是不是就得救了?”
也许是不知如何安慰,洞中谈话暂停了,一阵哀伤的寂静过后,两处鼾声响起。醉倒的竟是白孟禾和涂山青。
白圆圆缓缓起身,面容肃静,看向白孟禾的眼神充满犹豫。她从身后瓦罐中取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拿起又放下好几遭,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转而拎起酒壶,就着壶嘴一饮而尽,靠在白孟禾身侧倒下。
白孟禾衣袖轻颤,旋即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