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楼梯上,再次响起军靴声。
一步一步,声音清脆,节奏缓慢而平稳。
楼下,狂欢的人群中,有个耳朵很灵的家伙听出了嘈杂的声音中唯一清晰的节奏,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然后,他瞪大了双眼。
带着银色面具,貌似修罗的男人一步步地走下楼梯,漆黑的双眼笔直地看着前方。
他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本就是件十分奇怪的事。而更加恐怖的是,他的怀里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明显是个姑娘。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每一个都完全违背了自己以往对章玄的印象,透露出一股荒谬感。
很快,那道来自上方的凌厉视线,便准确地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某种警告。
他鲜明地感受到了危机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马上低下了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章玄收回了视线,走下楼梯,走入人群。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那个穿戴整齐,面色冷肃而又格格不入的身影……以及他怀中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姑娘。
章玄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下意识地将宋星寻往里护了护。
狂欢的人群就像是汹涌的潮水,而他就是穿越风暴的船,无畏无惧地逆流而行。
越来越多的视线在他身上聚集,章玄在人群中站住,那双如深渊般的眼眸,扫过每一个看向他们的人,无声地用眼神发出警告。
于是再没有人敢多想,众人噤若寒蝉。
没有人会忘记,自己第一次来到基地时被这里唯一的前辈“修理”的事情。
对这群人而言,章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同事。比起同级,他们的关系,倒更像是囚徒与典狱长。
在他面前,所有的肆意与乖张,那些令他们引以为傲的“不正常”都必须收敛起来,否则就会迎来残酷的惩罚。
除此之外,彻底将章玄与处决队的其他人区分开来的,还有心境上的差异。
处决队接到的任务,往往与见不得光的杀戮息息相关,他们并不被允许知道杀人的目的,大多数时候只能奉命行事。
有许多人,因为无法确认杀戮的合理性与正当性,在一次次夺走他人的生命时,杀戮带给他们的往往只有空虚,罪恶感,还有做不完的噩梦。
为了以毒攻毒,他们发泄负面情绪的方式大多都非常不正经。
狂欢一夜,烂醉一场,仿佛这样就能把手中的鲜血全部忘却,一次次消耗着自己的灵魂,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他们是工具,是消耗品,许多人无法接受这一点,却由于各种原因被困于这十八层地狱之下,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
能够准确地认识到,并利用起他们的迷惘和痛苦,是宋星寻“没有主角的欢迎会”顺利举办的前提。
但章玄不同,他永远是处决队之中,最冷静自持,洁身自好的那一个。
在所有的不正常中,依旧原封不动地践行着“正常”的生活,这正是他最大的不协调之处。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维持“正常”的,但却莫名觉得他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恐怖。
杀戮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在沉默中,人潮自觉分开一条道路,让那个自告奋勇的侍卫和毫无知觉的大小姐通过。
不远处,传来铁门关闭的声音。
在场的不少人都感觉自己的CPU□□烧了。
谁?把谁?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静默还持续了一会儿,直到不知是谁,试探性地吹了一声虚虚的口哨。
那声音就像是某种开关,目瞪口呆的众人回过神来,试图再次回归到狂欢的氛围里。
有人顺手关上了休息室的大门。
*
醒来时,宋星寻感觉头痛欲裂。
不过她很快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于是瞬间清醒过来。
她的记忆断片在喝醉的前一刻,沉湎于回忆的自己,说出了可能会让人误解的话。
只是那句话倒也还好,但……后来的自己不会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那样就真的完蛋咯!
宋星寻有些懊恼地抱住脑袋,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现实,也能逃避去面对那个愚蠢而不设防的自己。
可话说回来,这里又是哪里?
冷硬的水泥墙面,古朴的原木地面,陌生的纯色床单……无论哪一处,都简洁得不像是自己的卧室。
自己还穿着休闲装,只有鞋子不知所踪,床边放了一双崭新的棉拖鞋。
她狐疑地踩上棉拖,伸展了一下四肢,宿醉使她的头脑混沌而又发晕,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慢慢地站直。
找到平衡后,她试着走了几步,那动作仿佛刚刚驯服了自己的四肢,走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她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