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伏身,“妾身的确被下过敕令,是不能说的。但若是只回答是与不是的话,妾身愿意为仙长一试。”
蓟归扫了它一眼,没理会它这虚情假意的忠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沈一有兄长这件事么?”
幻灵点头。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幻灵摇头,“……从未。”
“从未?那你怎么——”
蓟归皱眉朝它看去,本想问问它既然知道陆槐的存在,却又为何从未见过。但在看到幻灵面容的时候突然间福至心灵,他想,他应该是找到那个遗漏的重要细节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进入幻境之人,看到什么都是内心最深处的愿望决定的,是吗?”
“是。”
“那你——”蓟归看着幻灵,慢条斯理地问道,“有没有将沈一拉进幻境过?”
幻灵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良久才轻声说道:“……有。”
“所以,你说你知道陆槐,却从未见过他,是因为你只在幻境中见过他?”
“是。”
蓟归缓缓问出下一个问题,手却不自觉地在背后捏紧,“你当时,幻化成的那副面孔,是否与你主人一模一样?”
“……是的。”
蓟归眼睛一闭,心底无不嘲讽,果然,果然是这个结果!
从鹤悬有意无意在他面前透露这个消息开始,这个念头便在他心底盘旋,只是那时却被他压了下去。他想,也许陆槐真有一个兄长,又或者那个兄长是在外头游历多年结义的兄弟。毕竟鹤悬的话含糊不清,像是在刻意离间他们一样。
陆槐就是沈一,沈一便是陆槐,他始终如此确信。因为沈清一的字迹;因为一些他偶然透露出来的细节,那是只有从小生活长大才会知道的细节;因为……
但有一点,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陆槐为何偏偏对沈清一……
直到他在禁地前对陆槐动了手,出其不意的攻击,下意识的反应,以及,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倘若沈一不是陆槐呢?
若是这样,萦绕在他心中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但这个结果却并不能让他好受,反而更加绝望和心灰意冷。
沈一不是陆槐,就说明,真正的陆槐,怕是已经……死了。
那个会摸着他的头,笑得一脸意气,说离开后要去游历四方行侠仗义的天衡山弟子陆槐,不知消失在了何处。还被沈一冒名顶替,犯下了许多过错。甚至他,也误会了他。
但他,一直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君子,从未改变。
想到这里,蓟归低低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眼角有些亮光闪过。
幻灵站在一旁,一脸莫名,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人阴晴不定的很,它要不要,再物色物色下家?
做妖呢,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像它的前任,就不懂变通,只攀附着那颗千年槐树,杀的人太多也绝不挪窝。这不,老巢就被蓟归给端了,只留下一丝神魂被它给继承了。
幻灵叹了口气,感慨完自己飘零的命运。又瞥了一眼还在沉思的蓟归,想来这人应该暂时不会问它问题了,便把目光放到四周上。
这是它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养出的一个爱好,每次有谁进入幻境,它便会借着幻化出来的景象来猜测这人在什么地方,甚至独处的时候,还会将这空荡荡的地方一点一滴滴还原又拆散。
乐此不疲,并甘之如饴。
幻灵一边看一边点头,嗯……这次换的地方品位倒是不错,比那个贫穷的天衡山好多了,建筑之上绘着各种彩绘纹样,博古架上摆满了珍奇玩意,让幻灵惊讶的是,床十分的大,上头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幻灵看到这里心里直犯嘀咕,这床不像床,倒有点儿像炕。
等等?!
炕!
它心里一惊,不会是它想得那样吧?这个念头刚出现,幻灵就摇头将其驱散了,不可能不可能,哪有修士敢去自寻死路呢?
它带着几分不信开始搜寻房内的各种摆设。
墙边整齐放着几床绸缎做的被褥,……偶然。
从窗户往外望去,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庭院果园并四方水渠,……应该还是偶然。说不定有些地方的风俗就喜欢大床,还喜欢在内庭院里带点天窗。
它目光从窗外收回,以防眼不见为净,它甚至还准备去将窗户给合上。只是触到槛框的时候,愣住了。
它再也没法欺骗自己,诚然它见过很多窗户,有直棂窗,支摘窗等,但无一不是用纸或者纱糊的,当然,还有什么都不糊的景窗。然而,它从未见过哪个地方有给窗上装门的习惯。
不,还是有的,只是它一直不肯信罢了。
那个地方黄沙漫天,比起纸或者纱,在槛框上装门要更为切实。天晴了可以打开,等到风沙来袭,便严丝合缝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