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序看着昏倒在地的季潮生,又踢了他几脚,见他果然没什么反应。便放心的拍拍手,将房间内的灯烛全部熄灭,转而重新点上几盏新的。
一时间,明亮的光线充盈着整个空间,也照亮了他那张脸。那张,终于褪去和煦假面的脸。
俞怀序将圆桌推开,没了桌布的阻挡,地板上露出早已画好的复杂阵法。
他边把人拖进阵法中心位置,边感慨道,“呵,就算没有喝掉那杯茶又如何,没有解药,谁也躲不过这灯烛中的秘药。从你踏入这间房开始,便注定走不出去了,我的好弟子。”
“呼哧,呼……哧,呼……”
俞怀序喘着粗重的呼吸,总算将人给放到指定位置。他直起身子,揉了一把老腰,“这副身子真是越发不中用了,不过好在,终于快要得偿所愿了。”
他正准备行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双手在季潮生身上摸来摸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以防万一,还是先搜下身的好。”
俞怀序原本也没想着能搜到些什么,但没想到会从这个弟子身上搜出这么多东西,“贴身小刀,一沓符咒……”
他随手拨弄了下符咒,发现还挺全面,只是不知他这沓符咒原本是用来准备对付谁的。“呵,警惕心还挺强的。”
俞怀序不知是在赞美还是嘲讽,转身将那些符咒丢到一旁,符纸纷纷扬扬,皆数落在地面。他眼尖的看见季潮生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将护腕取下并将袖子捋上去。
“原来是一串五帝钱。”
他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毕竟,一串辟邪用的装饰品而已,对他并没什么威胁。
当务之急,还是快些办正事的好。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这把吧,”俞怀序捡起他之前搜出来的小刀,“死在自己刀下,也算是为师给你的一点温柔了。”
小刀锃光瓦亮,闪烁着寒意,从季潮生脸上一路下划至四肢。锋利的刀刃划开手脚,鲜血喷溅到俞怀序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癫狂了。
尤其是他那狂热的眼神,看着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液慢慢顺着阵法的方向流转,他那淡色的瞳孔倒映着阵法大亮的血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走火入魔之徒在完成最后的仪式。
可惜没人能看到这一幕,就连唯一能见证的人,也昏倒在阵法中央。
俞怀序看着这正在有条不紊运行的阵法,十八年了,他每夜都在想,这阵法亮起来的那刻,是什么样的情形。
如今,他终于看到了,比他预想中的要……更美丽。
“好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转身离开,去准备另一道更为重要的阵法,那道才是能够将药引血液中的精气神换给自己的……阵法。
俞怀序忙着翻找材料,忙着绘制阵法,所以他没能发现,在那道缓慢运行的阵法中央的人——
手指,微微颤动了几下。
季潮生是被接连不断的痛意给唤醒的,他艰难的睁开双眼,入目是高耸的房梁,失血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再加上中药之后的无力感,他连转头都十分困难。但他好不容易偏过头,就看到掌门在不远处忙碌的背影。
……他想起来了。
他昏倒前最后一秒,看到的,就是掌门不怀好意的神情。看这样子,他怕是难逃厄运。
不行,他还不能放弃!俞怀序背着他不知在捣鼓什么,但就冲着他没有一下子就要了自己的性命,这便是……机会。
谁让他比常人对痛觉更为敏感呢,即便是一样的伤势,他也会痛不欲生。
他虽然看不到自己血液流失,但或许就是这种类似于凌迟般的痛感,让他从那片茫茫空间中清醒过来,不至于迷失在那里。
有……有什么办法么?季潮生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有什么他能利用的东西,着急的在心里盘算各种可行的方案。
但很可惜,即便周围被俞怀序翻找的杂乱无章,可留给他有用的东西却没有。
他身体越发疼痛,精神便越发集中,那些因失血产生的神志不清仿佛只有一开始那会儿。
“好了!”
他听到俞怀序如此说道,还有拍了拍手的声音,他连忙闭上双眼,装作自己依旧昏迷。
俞怀序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季潮生,又从地上捡起刀,估摸着力度,从他左胸心脏上方刺入三分,带出一管心头血。他将顺着刀身流出的血液用茶杯接住,起身直接倒入那刚绘好的阵法中央的圆点之上。
离奇的是,那血液并没有四散流出,反而汇聚成一个小圆球,浮在那阵眼之上。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季潮生的心口涌出,仿佛被牵引一般,直奔浮在半空中的血色圆球。
圆球以极细微不可见的速度不断壮大自身,而房间中,只能看到血丝组成的鲜红桥梁,和站在桥梁两端,一站一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