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缀在队尾,送他到楼梯口,看人下了楼,这才又返回教室。
教室肃穆的氛围消散不少。
柳清姿站在主话筒前,视线挨个扫过学生们,略作沉默
丹娅和她视线相碰,她小心翼翼地问:“老师,书记刚才是不是在责怪你啊?”
柳清姿突然笑了,“听出来了,还不算傻。”
丹娅眼神里满是歉意。
秘书处的书记职位上压不住邵主任,即使心有怨言,也不敢随便扣邵主任帽子,因此柳清姿成了挨刀的冤大头。
好在,柳清姿没往心里去,她接下这份工作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我单打独斗,势单力薄,背锅很正常。”她酝酿措辞,细心地琢磨着怎么安慰他们,片刻后,开口说,“书记的一番话,有他的考量,我不评价,但他的一个观点,我不认同。”
孙展鹏:“哪个?”
柳清姿说:“就现在的你们来说,对外能丢学校的脸,该是庆幸的。”
孙展鹏困惑:“啊?”
柳清姿解释:“因为毕业后,失去学校的保护伞,你们能力不行,丢的就只能是自己的脸了。毕竟,当众丢脸是一件让人非常难以介怀的经历。”
她语气云淡风轻,可明显是有故事的,丹娅福至心灵,懂得了柳清姿一番话的用意,顺着她问:“所以老师,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当然啊。”柳清姿微笑着看她,“而且很多。”
“比如呢?”
柳清姿沉默一会儿,余光扫着陈诗骏和孙展鹏,慢慢说起:“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我一天接了两场会,时间分别是上午和下午,上午场因为一些原因拖长了进度,十二点多了才结束。你们也知道箱子里封闭,在里面呆的久了,容易缺氧。我当时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翻看行程表时,不知怎么就搞错了,把下午场的时间看成了18点,其实该是16点,也就是说,人要进场了,而我还没有出发过去,主办方电话打过来催促我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呢?”
柳清姿说:“庆幸我当时离会场距离近,两站地铁。但着急忙慌赶过去,也是半个小时后了,好在,当时参会的观众里有一位语言能力不错的老师,站起来帮我顶了一下。”
陈诗骏:“主办方只请了你一个人吗?没有搭档?”
“那场不是同传,是交传。”柳清姿无奈地耸耸肩,“我站到主讲人身边的时候,台下是2000多名观众,身份大小称得上一个‘总’,心思透亮,都明白我是迟到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画面,真的是非常丢人。最关键,会议结束,我被主办方揪到走廊里骂,一波又一波的人散场从我身边经过,落到我身上的目光都像在凌迟,当时如果地上有个洞,我立马会钻进去,心里上非常煎熬。”
那种抬不起头的羞耻感至今深入肌理,她以为会难以启齿,但娓娓道来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耿耿于怀,她暗自感叹,这种自揭伤疤去安慰他人的行为,放在以前她绝对不可能做。
怎么突然改变了?
是无形中成长了吗?
“主办方这么不讲情面吗?”陈诗骏打断她的沉思。
“我是哪位,他要给我面子。”柳清姿语气恢复如常,“我的全责呀。”
“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赔礼道歉。”柳清姿言简意赅,“主动承担责任。”
当然,主办方愿意这样和平解决,最主要是没有误事,而她之后的表现还算出色。
绕了这么大一圈,柳清姿说回正题,她直视陈诗骏,直白地问:“所以,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吗?”
陈诗骏愣了下,态度端正地说:“能力不行。”
柳清姿摇头表示不认同,“不是,是同传经验不够,很多时候,经验会影响能力的发挥。”
她走到监听席,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摊开的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她做的笔记,她展示给学生们看,然后说,“经验也是从一次一次会议中收获的,所以,接下来,我们整体复盘这次模会,对于出现的错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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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后,柳清姿趁热打铁,又加训让他们做接力同传。
她的要求很严格,施加在学生身上的压力也不小,但学生毫无怨言。
结束时,夜幕垂落,天空罕见地点缀了几颗星星。
一起走出文学院的教学楼,丹娅盛情邀请:“老师,你有约吗?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一食堂这个时间应该关门了,我们去三食堂点小炒。”
孙展鹏点头同意。
柳清姿“嘶”了声,抱着手臂看他们,“怎么,舍不得跟我分开,还没待够,要不我再给你们布置点精神食粮吧。”
丹娅振臂直呼“救命”,左胳膊拐住孙展鹏,右胳膊拐住陈诗骏,撒丫子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