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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房一顿,心里不知怎的,竟生出怯意。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她重重一拂袖子,命令随行的一众女婢,“是啊,教训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你们,给我打!狠狠地打!”
唐璃横身立在娘亲身前,双眉紧蹙在一起,手掌已在身侧握成拳头。
她不能再让这些人欺负娘亲了!
——可是,身后却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
回头看去,娘亲满眼泪光,正拼命对她摇头:“璃儿,不要,不要。”
唐璃怔住了。
娘亲她……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知道自己学了武功?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片刻踟躇的功夫,几个婢女已围聚上来,拳脚尽数落在唐璃身上。唐璃回身抱住娘亲,沉默着,任凭那些拳脚一下下踢打着她,再也没有反抗。
她知道,如果她出手,只需几个瞬息,就能杀死所有人。
可是,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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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发泄一通,唐璃二人始终毫不反抗,她也渐渐觉得无趣,就带着人走了。娘亲早已泪流满面,抱着唐璃,不住道歉:“璃儿,是娘亲拖累了你,是娘亲没用,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你,你如果有法子,就不要管娘亲了,你自己……”
“娘亲,您说什么傻话。”唐璃连忙打断她,扶她起来,“我不痛,这些小事没什么的,我绝对不会丢下您。”
“璃儿,对不起……”娘亲眼泪不止,由唐璃扶着,往屋子里走去。
“娘亲,不是您的错,我也从没有责怪过您。”唐璃小心地带娘亲迈上台阶,走进屋子,关紧房门。她实在担心娘亲,因此——她没有注意到,院外枝叶深处,坐着一个人影,方才小院中发生的一切,尽被他收入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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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阴云昏昏,月色隐没,实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掌门唐泺轻扣桌沿,沉吟半晌,终于抬起目光:“确定无误?唐沨府上,真有一个会武功的女人?”
屋子中央一人半跪着,俯首道:“回掌门,小人不能全然肯定,只是她躲避时的动作,确实不像一个身体柔弱,全无内功之人。再者,虽是一众婢女仗势欺人,没有多大力气,但她毕竟挨了打,身子竟始终屹立不倒,回房时亦不见脚步踉跄,因此,小人虽不敢十全肯定,但,也有七八成把握。”
屋子又沉默稍许,唐泺鼻子轻哼一声:“好,想要确定还不简单?你今晚,便去试一试她。”
那影卫微顿一下,颔首应道:“是,掌门。”
“怎么?还有问题?”唐泺看出影卫迟疑,又道,“一个女人,你赢不了吗?”
“不会,请掌门放心,小人这就告退了。”影卫再次颔首,退出了房间。
夏夜晚风微热,潮湿的天气压在人身上,铅似的沉。这厚重的云层和暗夜,极适合杀手藏身。影卫沿着墙,慢慢摸进小院,一路无人,聒噪的蝉鸣倒是能很好地掩藏那些微弱的声响。
院中亦无人声,子时已过,万物沉眠,影卫轻步走到窗下,屋内呼吸均匀,看来,这母女二人也已睡去了。
于是他伸出手,无声地推开了窗。
室内昏暗无光,影卫翻窗而入,停了一停,再向床边走去。唐璃应该正在梦中,他也不是来杀她的,他只是——
突然间,黑暗中寒光一闪!
如黑电裂空!如渊龙出水!
他始料不及,慌忙折腰,脚下同时向后退去,稍慢一瞬,黑刀已然划破胸前衣襟。此时拔刀,五分胜算也无,他当即原路翻出窗外,随后头也不回地飞入了树影深处。
——直跑出一里,才终于停住脚。
唐璃没有追上来。
他靠上一棵树干,劫后余生般地喘息着。幸亏掌门派来的人是他——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把刀下。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感觉到胸前火烙般的疼痛。
幸亏他没有关上那扇窗户。在掌门那里的迟疑,是因他觉得,那姑娘武功可能不简单。但他确实没有料到,她已经……足够胜过唐门任何一个影卫。
唐门女子不得习武,她究竟……从哪里学来了这样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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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泺听过影卫回禀,沉吟半晌,最后微微勾起了嘴角:“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影卫领命退下,唐泺独自在室中,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纵容唐门女子习武,可是极大地触犯门规,唐沨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治家不严,他还有什么脸面来觊觎这掌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