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琉月饶有兴致地转眸打量着施雁和祁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
她倒是不知道,她这对卖女求荣的“好爹娘”,竟也有不畏生死的勇气了。
施雁、祁敛身上原是绚尔不群的海天霞织玉清宗山主正服,经过方才一战,早已褴褛不堪,衣摆上还残留着血麒麟凌乱的蹄印。
一眼望去,海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将襟口染得脏污一片。
配着他们灰败枯槁的面容,既是狼狈,又是惨烈。
莫说是一山之主,怕连那玉清宗最末等的弟子也不如。
而琉月却始终从容闲适,不染纤尘。
自里而外,都透着游刃有余的强大。
就连死寂肃杀的玄苍正服穿在她身上,也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宛如一枝冷艳姝丽的黑色曼陀罗。
为首的长老神情复杂地看向施雁,出声提醒道:“且慢!施雁长老,你可想清楚了?”
接着比下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理解施雁、祁敛今日名誉俱损,心有怨艾。
即便能活下来,以后也没有颜面继续做赤枫山山主。
在玉清宗一众弟子前,更是无法抬起头来。
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宗门以修为强者为尊。
只要他们肯闭关潜心修炼,待万年后跨入混元境,再回来掌管赤枫山,也未尝不可。
到那时,也算一雪前耻,能服众人。
施雁素来是个不容置否的脾性。
“不错。”她指着琉月,因怒气和疼痛,温婉秀致的面容也连带着扭曲,“第三场决斗我与琉月单独比试。不设任何规矩,均可自由使用法宝。”
此言一出,在场的仙族神裔无不正色看向施雁,目光中多出几分敬重。
前两场决斗,祁敛、施雁二人加在一起,后又带上血麒麟,却硬是连琉月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反而作茧自缚、败得一塌糊涂。
第三场决斗,施雁这般决然地要拖着重伤之体勉强上阵,想来是准备以死证道了。
众人眼中多了些悲悯。
无论有什么恩怨债恨,以命足可销之。
琉月闻言没什么所谓地应道:“好呀。”
她身上有一种抽脱事外的疏离,淡道:“只是不知这次,施雁长老又要中场休息多久呢?”
“一炷香,还是一天一夜?”
施雁断然:“不必了!直接上吧!”
祁敛用力握了握施雁的手,终是缄默不语地松开。
临到这样生死离别的场景,他的喉咙满是苦涩,纵有再多的嘱托之语,也沉重到张不开口。
他与施雁结为仙侣近万年,怎会不知她的性格?
偏执、要强。
说一不二、绝不肯走回头路。
她心意已决,他便只能静静看着她朝生死海飞去。
祁敛目光冰冷地瞪向琉月:“早知五百年前,我们会生出你这个重逆无道的孽障,我就是拼着被雁儿焚火术灼烧的代价,也要将你掐死在襁褓中!”
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
琉月的底线是自由,祁敛的底线是施雁。
第二场决斗时,若不是他主动开口认输,这个羽翼丰满的女儿,怕是真会让血麒麟要了他们的命!
她如此冷心冷肺、不顾往日情份,只知一味地记仇报复,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怎能不恨!
祁敛愤怒地逼视琉月,咬牙道:“你闹成这般不死不休的境地,满意了吗?”
琉月扬起一个极淡的笑容,不认同道:“祁敛长老这是哪里的话?”
“如今的这一切,不都是你们亲手促成的吗?”
“是我让你们去应下凤凰族的求亲吗?是我让你们与云桓里应外合,给我设下灵力尽失的咒术吗?是我让你们把我抛弃在喜轲之上吗?还是我让你们必须要来生死海与我决斗?”
“这一桩桩、一件件……”
“不过是你们贪得无厌、咎由自取罢了。”
“何必摆出一副委屈的不忿模样,令人看了倒像是我琉月有亏在先似的。”
“我不是牲畜,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受虐倾向,更不可能由着你们的心意,无底线地去挨受巴掌拳脚。”
“无非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罢了。”
琉月说完,懒得再理会脸色青白的祁敛,径直向生死海飞去。
以她的实力,如果真的想要杀掉祁敛、施雁,只需在第一场决斗时,用冰晶藤蔓直接贯穿他们的头颅心脏即可,何必小打小闹一般,只缠住二人的脚踝,将他们简简单单拉下生死海。
宗门亲缘,到头来终是负累。
如果能够选择,琉月宁可与前世一样,只做个无父无母、自由自在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