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说到底毕竟是咒灵,装得像人可只要一细想就暴露了。这出闹剧他也看够了,差不多开始工作……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底下那个人形咒灵就朝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那双如同有熔金在其中燃烧的眼眸一旦对视他的脑子便一片空白,强撑着不被控制跪下去就已经是极限了。夏油杰听见叹息声在耳旁响起,他警惕地往身旁看去——
空空如也。身旁只有秋季的凉风。
“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男孩的声音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者都是客也别做个恶客吧,让人好好地连最后的告别都不安生。”
而仿佛为了印证男孩的话让他不要捣乱一样,咒灵操术被封印住了一半,攻击性的咒灵完全召唤不出来。夏油杰只能跪坐在鬼蝠鲼上,看着真由越过白衣人群走进教堂。他想了想,操纵者鬼蝠鲼落到地上,然后召唤出一只隐身的咒灵,就这么大喇喇地跟在两人后面进了教堂。
意料之中,那只人形咒灵没有阻拦。
如他所想,祭坛的中央立着一座六角形的棺材。葬礼还没进行到下葬的环节,棺材盖子还没合上,亲友仍旧可以献花。真由走到教堂中央就停住脚步,偌大的教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上面的牧师用低沉的声音念诵着悼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要悼念这位十五岁的少年。他离开我们了,如那静静流逝的万物。安息吧,我的朋友,你的灵魂,将会延续。我们在此将泪水献给你,那是别时的爱语,我们感谢你给予我们的梦想与幸福的日子,直至永远。我们也将走过那片阴暗的草坪,但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你的灵魂与我同在……”
十五岁的少年?真由露出茫然的神情,她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她怎么会认识十五岁的少年。她想要掉头就走,并同时好好吐槽一下路鸣泽这家伙又在搞什么恶作剧。
但她没有动。
仿佛是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告诉她:不能离开,葬礼是关于一个她很重要的人。
牧师吟诵完悼词,就轮到亲友献花了。真奇怪,这个家伙就算亲人都不在,难道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人缘是有多差啊……真由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往前走,等走到前排她才发现,原来教堂里并不是除了牧师、她还有路鸣泽以外再无一人——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坐在最前排的角落里,看着祭坛上的白色棺材神情肃穆。
是路明非。
真由看着他站起身走过去,脸上带着跟她如出一辙的茫然。可就在他看到棺材的那一瞬,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那里躺着的人一定跟明非师兄关系非常好吧,说不定是那种同生共死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然他怎么会露出这种悲伤到极致反而没办法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呢?
说到底还是熟悉的朋友,真由上前一步试图安慰,可等眼角的余光扫到平躺着的少年时——
教堂的钟声响起。如同雷鸣般的钟声里,真由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人在极度的恐惧下是发不出声音的,人在极度悲伤下是哭不出来的。真由卡在两者之间,只能无力地跪坐在棺材旁边,手攀着棺材的边缘,死死地盯着那里躺着的人。
是他,可又怎么可能是他?
外面庭院里的人开始唱起歌来,是一首祈愿灵魂安息的歌:
“万物终将流逝,只有世界永恒,
沉睡吧我的爱人,你的灵魂会继续下去,
你的诞生是为了将希望之诗传达。
我们奉献你以泪水,
感谢爱,感谢梦,感谢那些幸福的日子,
在这世界,我们曾经相遇。”
如同要把脑子撕裂开来的歌声里,真由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