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汗水已经浸湿了里衣,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此刻只想龟缩进人群里,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一旦往后退就是心虚,因此他学着往前的表现,嘴角微微扬起,努力表现出奚笑和得意,他努力想象着自己坐上商会会长这个心心念念的场景。
看着大批倒地的马匹,蒋老板心中升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好的预感,当赵老板怨恨的眼神扫过他时,他竟有一种要被眼神凌迟的恐惧,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今日这事,说是跟他有关系,也有关系,但局面发展到现在,跟他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他是买通了赵家的一个小厮,让他在马儿的食料中加点料,但他的意思完全就是让马拉一场肚子,萎靡不振三四天的意思啊。投毒?这是他绝对不敢想象的事情。
沈奚就站在蒋老板的身边,蒋老板的异动被她尽收眼底,难得这毒是蒋老板投的?
蒋赵两家在争商会会长一职,且两家不对付是出了名的,既有利益冲突也有前尘旧怨,看起来蒋老板的作案动机是很大的。
不过这也是有疑点的,若是单纯想在竞选商会会长一事上胜出,顺道再给赵家使个绊子,也不必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在沈奚看来,投毒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事情闹大了并不好收场,并且大数量马匹死亡是在打柳正平的脸,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全大局的人必惹上头嫌弃,阴毒手段也会令他名声扫地,大家小户想必都不愿与这样的人合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私家马匹虽属于个人所有,但由于邺城地处边境,因此私家马也是重要的战时储备,若是战争爆发,私马便会被征用做战马,也是因为这点,邺城才有了特殊的马政,才有了牧马减税的条例。
由此对应的是,马匹的养殖都在官府的监控之下,随意杀害马匹者,按律判罪,轻则罚款,严重者甚至会丢掉性命。
当不成这个会长,蒋家仍是养马大户,短时间内话语权不会弱多少,沈奚不相信,蒋老板会为了一个商会会长而赌这么大。
那又是谁呢?又有何目的?沈奚想不明白。
“老爷,柳县令来了。”
方才去报官的小厮刚到门口就见到了赶来的柳正平,从他那里得到消息说官府已经着人打探去了,于是小厮也就折返回来了。
“县令,您怎么来了?”赵老爷看见柳正平就跟见了救世主一样,哭嚎着上前,“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这不只是冲着赵家来的啊,还是冲着咱们这个商会,是有人存心看不得咱们商会办成。”
柳正平上前一把扶住赵老爷,给他下了一剂定心药,“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下毒之人简直歹毒至极,本官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的。”
“来来来,先坐下,剩下的便交给本官来审就好了。”柳正平扶着赵老板坐下,一帮捕快一溜烟地进来列好队,个个面色严肃,气势十足。
柳正平坐上了审案主位,看着下方被押上来的人员,带着审视的视线一一扫过这几人。
昨夜值守的有三人,负责饲喂的有五人,看管饲料仓库的有一人。
这几人是最有可能大范围下毒的人员,至于旁的行路而过之人数不胜数,也能先从这几人审问起来。
“本官原先只是准备前来同各位商户一同参观一下赵家的马场,岂料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柳正平不愧是京官调任,一言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极具威慑力,此处虽没有惊堂木,随着他话音落下,似惊堂木重重落下,震动众人心弦。
“你们均是赵家下人,投毒对你们没有半分好处,只要你们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本官还能对你们从轻发落。”
下面几人均低着头,不发一言,谁也不敢做那个第一个出声的人。
柳正平给下面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个捕快纷纷得令,一人带走一个人前去审讯,避免他们串供。
半炷香后,几人重新回到场上,捕快把内容汇报上来,竟没有疑点。
前去查仓库的人也回来了,草料一切正常,搜房间的人也未曾发现异常。
这就奇怪了,这东西还能从什么地方进到马嘴里呢?总不会是一匹一匹喂进去的,但要使这么多匹迅速毒发,需要多少人力,再者行动时也很显眼,不可能没有人发现。
马蹄踏地声传来,有捕快快马赶来,落马后向柳正平行了一礼。
“禀大人,镇上药店近期并无大量采购乌头的记录。”
一时间,彷佛线索全断了,案件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