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叶子仍能想起那个清晨,面对她的挑衅,那人脸上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难堪与愤怒,也不会忘记当他一手撩起她的长发,像只猫咪一样慵懒温柔地凑近她,轻轻靠在她肩头似笑非笑地问她,要再试试吗时,那危险又笃定的神情。
当真是危险又迷人,但叶子却再也不会被他所引/诱,也再不会被他所蛊惑。
彼时,二人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于他,是酣畅淋漓,于她却是忍耐和蛰伏。仿佛较着劲,她也很温柔:“人到中年,还是多保重身体吧……干爹!”
她仿佛已很习惯这样称呼他,但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字太难听,只是它却好似真得带上了某种迷蒙的色彩,甫一落下,她便感到灼热的呼吸近在眼前,引起一阵些微的颤栗。
他好似捕捉到了这微弱的颤栗,轻笑着:“与其担心我还有没有,不如担心你自己还能不能给?”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在问她,你还受得住吗?
这人说话向来总要人猜,少有的几回直白,却又让人不爱听,恰如此刻。
叶子一时便有些无语,那人却缠上来,被她伸手推拒,也不恼,只低沉着嗓音问她:“怎么样?”
这含蓄的一问,倒令叶子松懈下来,她轻抚上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唇边噙了一抹笑,颇有柔情蜜意之感,可开口却说的是:“我想孟董该明白什么是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你!”孟宴臣再好的度量,此时也难忍,几乎她刚念了前半句,他便沉了脸,作出一副被冤枉、被辜负、被欺负的模样来。
可落入叶子眼里却只觉好生无趣,原来他也并无什么不同。
说来,男人这种生物历来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你可以质疑他任何方面的能力,却独独不能在这事上质疑他。若他在这事上不能使你感到快乐,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数年来,叶子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一朵花如何绽放又如何枯萎,仓房如何被重用,如何被闲置,又如何被烧毁……她也曾见过。
如今她面前的这个人,他褪去了初见的冷淡、其间的温柔,之后的冷酷,最后的慈悲,隔了八年光景,他将一切扭曲,将回忆撕碎,残忍的将对立与剥削演绎得惟妙惟肖,让她忆起多年前的无助和绝望。
仿佛八年前的那颗子弹,终于穿透了光阴的阻隔,正朝她的眉心袭来,但她已知道如何防备,又如何攻击。从进入这间房间开始,所有的忍气吞声都该结束了。
这是反击,也是试探。
叶子想,原来他真的有一点点爱我。
否则,一个男人,怎能容许旁人在此事上如此蔑视他?
可是,还不够啊,孟宴臣。
这点爱,还不够。
于是,她勾起这人下颌,怜惜的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极温柔、极平和、极惋惜的落下判决:“分明是同一张脸,可是孟董,你在这方面还是比不过我老公。”
这是比方才还要鲜明的挑衅,也是比方才还要严重的侮辱。可孟宴臣只是睁着一双眼,就那么看着她。
叶子脑海里立即浮现四个字“含颦不语”,若再要加上三个字,大约便是“恨春残”了。
这思绪才起,叶子便恨恨的别开了脸,松开了手,冷漠的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便走。
她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孟宴臣的胸口,他感到焦躁、疼痛和窒息。
终于,在她即将握上门把手的那刻,他沉声开口:“什么时候离婚?”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是他心头沉甸甸的疑问,他突然无法信任她,想将她锁起来,再也无法去对比他与魏勋……
他紧张的等一个答案,终于,她还是选择了别人,她说:“我不会离婚。”
孟宴臣闭了闭眼,张开口想要质问,却又听她继续说:“而且,还有离婚冷静期。”
孟宴臣当然知道,可是她答应了他,现在却又反悔,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
他还是不死心,低声呢喃:“那你之前……”
叶子几乎要叹气了:“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情人就要有情人的觉悟,安守本分才不会让人厌倦,明白吗?”
孟宴臣猛地站起来,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但他还是决定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你不怕我翻脸无情,过河拆桥?”
叶子将门缝掩住,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你不会的,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孟董,你舍不下我,我舍不下魏勋,你还不明白吗?”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孟宴臣终于溃败,但他仍然企图蛊惑她:“做孟太太不好吗?”
叶子听了这话,歪了歪头,讥诮他的天真:“可我已经是孟太太了啊……孟董,你知道的。”
孟宴臣料不到她早知道了真相,直惊得身子晃了晃,颓然的捂了脸,闷闷的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