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一片雾蒙蒙的,连几步间的人影也看不太清楚。
环伺在四周的都并非自己的部下,连林飒与何朔也不知去向。
海澈将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那一瓣莹白色的花瓣轻轻一弹。
那柔嬾的花瓣疾射而出,对面传来轻微的惊呼声。
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人了。
默默在心中数着个数,却也感到了些许疲累。
现在的身体早已经不复当年强健的时候,便是这么轻易的使用“含雪”护身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海澈在心中嘲笑着自己的羸弱,绵绵的靠着看似虚无的雾霭坐了下去。身后是一棵只有黑狼谷才生长的巨母蕨,是远古已经消失的植物,空有着大株的形态,却并不能算是木本的品种,只存在于古代图鉴中的画图,现在活生生的给自己当了休息的依靠。
身侧没有人的气息了,想来刚才用“含雪”抹杀的是附近的最后一人。
看着微微颤抖的左手,力不从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真的老了么?我还不到三十岁啊。
三十岁,曾经多么的遥远哪,那时总是盼着快点长大,长成为可以让明明放心依赖的男子汉,可以成长为父亲为之骄傲的后继者,可以成为林飒永远的同伴,可以……可以与明明一起渡过美好的一生。
这些梦每一个都破碎贻尽,从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起,已经改变。
右手的指尖轻拈起一瓣莹蓝如宝石色泽的花瓣,中指一弹,花瓣直直的飞了出去,右手食指竖起来唇边,无法发出声音,却是个“破”的口型。
那瓣花瓣轻飘飘的落了过去,一片雾霭散了开来。
海澈的眼蓦得瞠大,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又是这样?”
他开始十万分的怀疑这场由慕秋力量所致的雾霭其实只是倪佳的恶作剧,很像那女子的性格,只有她会拿这些出来。
海澈安静的靠在那被他视为休息平台的巨母蕨的树身上,看着,像看一场久远的历史,尽管那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反正有些累了,在没人来需要打倒之前,就当作看一场戏,休息一下吧。
不知道倪佳这一次在这里又是拿了哪一段记忆出来?
被重镣束缚着的少年四肢展开成大字型给牢牢的锁在一间亮如白昼的房间里。
太亮了,他睁不开眼,也或许本来就无法睁眼。
全身关节处都给细细的闪着金色光泽的锁链环环紧扣,安静的房间里能听到骨骼寸裂的“噼叭”声。
好痛……
海澈不由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肩。
那痛,他记得的。
人的关节本来就是最脆弱的,哪里经得这样一寸一寸的绞断。
自己又是最怕痛的,所以理所当然的昏了过去。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睁开眼后看到的便是明明的泪眼,那便是最后一次见到明明了吧?
金色的锁链寸寸绞紧,先是手腕,而后是足踝,再是膝盖和手肘,还有封印深植的后腰,青紫色随着绞紧的锁链慢慢在少年本就遍布伤痕的身体上呈现出来,皮下出血。
少年的头一直低垂着,他不是不想醒来,只是这痛太过难熬,如果能够在昏迷中硬挺过去,还是不要醒来的好。
束缚双手手腕的金色锁链开始相互吸引着靠紧。
少年的双手违反了束缚他的两条巨索的意志,给强行拉向中间位置。
渐渐清晰的“咔嚓”声不断响起。
少年的身体开始出于本能的挣扎起来,头向后仰起,已经全然湿透的黑发沾在苍白俊丽的脸颊上,漆黑衬着惨白,竟是美丽的让人屏息。
腕骨被扯得几乎变形,痛哼自少年紧咬的牙关中泻出。
就在少年几乎要大声悲鸣着“不要!”时,倪明扑了上来!
嘶哑的悲鸣终于脱口而出,却不是“不要”,而是“明明。”
海澈扶住自己的头,他知道这是哪一出了。
之后就是绝别吗?
明明做了那么绝决的事情呢。
他再拈起一瓣“梦幻”,却没有弹它出去。
因为那场景突然消失了。
全身上下关节袭来的酸痛感让海澈汗湿了灰发。
他仰起头,唇并未动,心意却幽幽发出:“明明。”
天琴座方向的流星雨么?
大白天发呆对聪明人来说是不应该有的事情。
所以正在做这种事情的倪明发现危险时已经给海澈把她与林飒两个人一起按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灰。
性子急的林飒想要跳起身,却给海澈声色俱厉的紧按着:“趴下!”
他最听表哥的话,当下不再挣扎,耳里听到“呼呼”的风声,巨大的羽翼在头顶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