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杨念娣站在原地没有动,哀求地看着她。
苏苒静默一瞬。
“你刚才看到的一切,就是来自喜宝的视角。”
是谁说,小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句话在地府同样使用。
地府各司相关职务公务员,通过输入个人ID登录体制人员专属APP——阳间直播,依照各自权限等级,可在符合阴律的前提下,对采集范围内的阳间人、事、物,进行不同程度的隔空干预。
而承担“采集”的载体,就是小狗。
冥史记载,冥历八百年前,冥界鬼、妖、魔三大种族混战,妖族旗下十二妖兽中,戌狗为大义计选择归顺当时实力最强悍的鬼王谭黎,只求早日结束杀戮。
创世之战,鬼王战陨,冥界平定,地府新建,论功行赏封王,三族平民公平考公竞岗。
而戌狗的子孙后代,无论阴阳,无论人鬼,永远都是最忠实的伙伴。
尽管阳间普通小狗并不知情自己本身这一天赋。
“采集”最终定格的画面,就是小狗阖眼前看见世界的最后一个瞬间。
“喜宝它,它和你一样,已经离开了人世。”
“可,可是,可是喜宝正当壮年啊?我生孩子的时候它还好好的,才过去半个小时而已,怎么会——”杨念娣嘴上说着反驳的话,泪水却一下子涌上眼眶,她慌忙抢过平板,确认流逝的时间。
苏苒偏过头,不忍再看。
“地下一天,地上十年。阳间已经过去七天。”
“喜宝,大概是绝食而死。”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如果小狗和主人感情深厚,主人身死,小狗会生死相随。苏苒以前听同事谈论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不是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
杨念娣扑通一下瘫跪在地,头不住地摇摆,双唇翕动,喉咙中发出不成句的呜咽。
苏苒缓慢陪她蹲下身,举起的手臂在空中迟疑一秒,随后羽毛一般轻轻落她肩上。
良久,杨念娣从悲恸中缓神,她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开始平铺直叙地简述她短暂但处处不幸的一生。
至此,苏苒才恍然明白她额角淤青的由来。
杨念娣出生在一个偏远贫穷的小渔村,家中行三,上面招娣、盼娣两个姐姐,底下一个小她不到一岁的弟弟。
十六岁那年初衷升高中,为了节流开源补贴家用,她主动辍学去外地打工。
黑心老板觉得她年龄小单纯好骗好欺负,各种找理由克扣她工资。她怕丢掉工作不敢反抗,一直干到年底。
过年回家的火车上,她被偷了全部的行李和钱,对铺一个面相看上去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对她说他有办法帮她。她以为幸运地遇上好心人,结果却是人贩子。
她被拐卖到离家十万八千里的深山,被迫嫁给年纪比她大十九岁的鳏夫李大勇。
她曾经无数次尝试逃出那座大山,无一例外被拖着头发抓回小黑屋,一路上的村民视若无睹,尽管谁都清楚等着她的是一顿多么狠辣的毒打。
李大勇各种狠戾手段搓磨她,她咬牙一声不吭捱过去,唯一一次服软讨好,是乞求男人留下喜宝。
杨念娣预产期的前两天,她抱着喜宝,经历了此生最后一次出逃失败。
她头一回跑出那么远,落日余晖下,她站在半山腰,感受着自由自在的风吹拂她的发丝,遥遥望向男人身影笨拙地朝她的方向追来,放声大笑。
笑够了,她微微俯身,让喜宝从怀里跳到地上,然后打了一个只有她和它懂得意思的手势。
——去吧喜宝,尽情地撒丫子玩一圈,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回来我身边。
投鼠忌器,因为顾及肚子里的小孽障,这一次李大勇没有像以往每次那样对她拳打脚踢,仅仅,呵,仅仅只是甩了她一巴掌。
她的脑袋狠狠撞向石墙,尖锐的凸起划破额头,瞬间鲜血淋漓。
杨念娣瘫在里屋炕上因为难产疼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李大勇蹲在外间门槛抱头懊悔地念菩萨。
万幸,哈哈哈万幸的是村里接生婆经验老道,撩起棉芯帘子时嫌弃地把满手脏污抹在上面,伸脚踢一下男人后背,故意放大声量喊着问:“保大保小啊?”
李大勇心里谢天谢地,感谢他口里的菩萨给他二选一的余地。
“保我儿子!”
……
所以,为什么无一人为她守夜?因为她惨死异乡,身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
“妹妹,你看到那一排排低矮的红房子了吗?那是那个村子的习俗,每家盖一间,家里人死后,骨灰盒放进去。”
“李大勇和我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进那里面的,生下儿子才可以。”
“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会被放进那里……”
杨念娣轻声呢喃,露出一个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