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最近周围氛围的变化,这或许得益于我多年浑水摸鱼畏畏缩缩的职场经验——人要随着环境的变化做出与之对应的反应——我在这里待着的时间或许要结束了。
这并不是一段令人值得回忆的日子,即便我从未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但我觉得它会和我小学穿反裤子、中学闹乌龙不小心打小报告一样成为我一想起来就会心痛的事件之一。
有时我还会胡思乱想——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为什么不派出更多的人来针对你们?”
说到底我也没有在这里看见多少新面孔,怎么看在人数上都是劣势吧。
卢秋教授好像很愿意和我交流,我也一样,谁会不喜欢一个平易近人不吹牛不炫耀不夸夸其谈不卖弄学识笑起来满脸褶皱却和蔼可亲的老人呢?
尤其是在我们交流之后他也有点喜欢上了南希。
“或许是因为南希小姐帮我们分担了大部分火力,毕竟可以设计出时空机、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逃走的只有南希小姐一个。”
我从这句话里并没有听出负面的情绪,反而有一些夸奖的意味,因此我很是高兴,只要你喜欢她,那我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
其实我更想知道南希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和他们联系,但出于种种原因,我并没有问出这些问题,我需要时间来和南希划清界限,代价或许是我再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不过我们也不能把压力和功劳全部分给南希小姐,剧烈的压迫和长久的奴役总会带来反抗,人可以被消灭,但这种精神是除不尽的。”
卢秋教授的这番演讲有些像我曾经做过的语文论述题,当然,他的最后一句话我是绝对不会写到大题里:“当然,我们这和谋反也没什么区别。”
我心中没什么震惊,这话当然是假的,只是我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还觉得卢秋教授在说什么玩笑话,表情上还有些微笑。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分区治理确实给我们的交流带来了无尽的麻烦,也鲜少有人在进入A区后依旧保持自我,记忆融合的速度太过于可怕,我们也被镇压了太多次,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南希的机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前面所说的话都是我所知道的事实,唯有南希让我放心不下,我想那个机器对南希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她不可能连逃跑时都要带着。
不过有什么东西会比生命更重要呢?
“如果你们成功了,世界就会变成它本,之前的模样?”
我本来想说“本应该”,可是世界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又是谁确定的呢?
不过都是人们的想法而已。
世界之上依旧是世界。
“没错。”
“到时候南希会怎么样呢,她会因为制造出这台机器而受到审判吗?”
其实我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没有人可以审判南希,她的成就和罪孽早已奠定了她一生的归宿。
“世界需要像她一般的人才,况且当一柄刀伤了人的时候,很少有人去指责把这柄刀做出来的人。”
不用人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
“制造工具的人不会因为持有工具的人的过错而受到责罚。”
我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微笑,内心却在嘲讽问出如此愚蠢问题的自己。
刀伤了人,会被作为凶器录入档案。
工具犯了错,也会被留下当做证据。
但南希不是工具,她是人。
所以伟大的造物主,希望你怜惜自己创造出的瑰宝,给予她智慧头脑的同时也交付给她生命最后选择的特权。
我愿意以一辈子不再吃虾片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