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难做,人难苟活。
顾观月头上,似乎飘着这么八个大字。
从李二娘那日之言,加上李蔚平日里带出来的意思,她岂会不知李蔚心思。为免闲言碎语,她极力避着李蔚,不想还是没避过。
她要替李四郎守节,都跟曹老安人说定了。人家敬她,让她苟着,她也不愿意耍什么心眼,做个贤人就是了。可如果李蔚一意孤行,她名声就要被毁了,这个守节的好人,她快要做不成了!
想到这里,她急红了脸,正色道:“阿兄说的话,我只当没听到,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我若应了,才是对不起阿兄,对不起四郎,对不起李家。我若做了什么,让阿兄生了误会,还请阿兄告诉我,我改!”
李蔚待要再讲,忽然听到院内又传来仆从们互相问候的声音,慌道:“我先去了。”急急忙忙走开。
顾观月伸着手,想说这一盒子礼物你拿走,却赶之不及,只得闷闷走回来。
回到卧房打开盒子,才发现是金灿灿一枚凤钗,钗头是交缠的两只凤鸟,凤尾做成的钗身起伏灵动,浑然一体,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再细看盒子里还有一个点墨桃花纸笺,上写着“贺:元娘十六岁芳辰。李蔚”。连兄妹的称呼都免了。
她攥着那钗子,气地坐在床头,半晌,将金钗收进盒子,重重地合上,塞进衣箱深处。心里拿定了主意,必要想法还回去,确保李蔚断了念想。
主意既定,她便步步谨慎,再不与李蔚独处。
只是时间熬人,还不等她想办法还回钗子去,李蔚又作了一个大孽。
这一日,不知他哪里弄来几匹好绸缎,送至曹老安人房内,说是孝顺他娘。
曹老安人见那缎子,一半都是新鲜娇俏的颜色,便说:“这送礼的也是不通,这些个颜色,我们家里谁能穿?”
李蔚笑道:“娘看那翡翠撒花的,那黛蓝色万字纹的,正合娘用。这些娇俏些的,像这葱黄底穿枝花鸟的,这匹梅花连枝绾色底的,给四娘用就是了,等她出了孝就能穿了。”
曹老安人忽将手里的缎子掷下,恼道:“这究竟是孝顺我的,还是给旁人的?”
府里管衣裳鞋袜的周婆子,笑着打圆场:“自然是给安人的。旁的都是顺带。”
曹老安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能哄好,直觉地李蔚有问题,看着有人在,她不好直接问,想了一想道:“叫四娘母女也来挑一挑。”
周婆子尴尬地看着他娘俩,李蔚并不啧声,曹老安人瞪着眼睛撵她,只好出了门,去请顾观月和张娘子。
她母女两个正做些绣活,忽听得周婆子来问:“娘儿两个忙着呢?三郎刚得了几匹花缎,老安人要我请娘子和四娘去挑呢。”
顾观月看周婆子的脸色不自然,不像个正常欢喜的样子,于是一边起身,一边问周婆子:“只娘在呢,还是有外人?”
周婆子答道:“没外人。三郎也在。”
顾观月就不说话了,默默想,不知又有什么事在里头。
三人穿过小院儿,从正房后廊下向东,经东耳房夹道,到了前头正房。
曹老安人坐在厅内,桌子上摆了厚厚一摞鲜亮的花缎,见她母女来了,倒也笑着让:“快坐,看看三郎淘腾的这些个缎子,咱娘儿几个都挑一挑。”又叫丫头杏姐儿,“端上茶来。”
李蔚坐在客座上,也起身对张娘子行了礼,又问顾观月:“妹妹来了。”
顾观月淡淡地打声招呼,只跟着张娘子,去看那缎子。
只觉得花样新鲜,纹路繁复,匹匹绚丽光滑,看着就细密厚实。那几匹鲜亮的颜色,真是惹人眼啊,想要伸手摸。
不对,很不对。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攥紧手。作为一个“贞静”的小娘子,“想要”这个词就不该出现,要谨慎。
她淡淡笑着,说:“阿兄真是孝顺。我看着样样都好,这翡翠撒花的,可给婆婆做个褙子,我再拿边料给您做一个抹额,正好配衣裳。这几匹鲜艳些的,留给大姐、二姐,正合适。”
要苟在李家,处处都要做出个贤惠样子来,她连刺绣都学好几样了。
曹老安人从她进来,一直暗中看着她,见她这样说,才笑道:“这是云锦,这几匹都夹了银丝,是向阳街上锦云坊新出的式样,有钱也没处买的好东西。因他们少东家有意交好,三郎才得了这些。你和你娘,都来挑几样。”
张娘子再三推辞,才挑了一匹鸦青暗回纹的,便不再挑。
顾观月却安静站着,不肯去挑,说着:“我如今孝中,将来亦要守节,穿不得这些新鲜的。等出了孝再置办吧。”
曹老安人这才安了心,摆摆手让周婆子把剩下的收起来,等大娘二娘年下回来走亲戚时再分。又道:“太公今天在家吃饭,四娘自陪你母亲去吧。”
杏姐儿帮忙抱着缎子,周婆子打起帘子,送顾观月与张娘子出来。
李蔚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