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撩道袍的寻常动作,却忽然发觉自己穿的不是道袍,悻悻然收回手。鼓了鼓嫩白两腮,狭长眸子一眯,看向我,问,“我说完了,那你是谁?”
“我叫蓝兔。”
“蓝兔…”顾思年皱眉,道,“冰魄剑主?”
我点一点头,“正是。”
见她瞧着我的眼色仍有疑虑,我采了一片青绿草叶,上有滚圆露珠几颗。我盯着顾思年,一手执草叶,另一手伸展做掌状,手心离露珠两寸远,暗暗运气。叶上露珠霎时由内而外缓缓凝结成冰,掉落在地啪一声化为齑粉。
顾思年两指伸在地上一捻,碎冰在她指尖化成水。
她释然一笑,身子朝背后墙根一靠,箕踞而坐,两手支在膝上。
“原来是你,那就算自己人了,我们都是使剑的。”她挤挤眼。
我从没见过峨眉派有如此恣情脱洒之人,正暗暗惊异,却见顾思年坐的随意。便不再拘礼,在她对面坐了,压低声音将她为何中毒一干事和盘托出。
她听着听着忽然问我,“蓝兔,这儿有女儿红么?”
我与她虽恢复神智,但还身陷囹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来的酒。一时不解,如实回了。
“没有。”
“是么……”顾思年蹙了蹙眉,仍道,“有花雕么?”
我摇头。
她不死心,“不会连烧刀子都没有罢?”
我终于点一点头。
她不屑似的哼了一声,拍了拍衣裳站起来,却因起的太急,牵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欸呦…居然没有酒,这什么破地方,还把人关起来?”她愤恨着一扯我袖子,“走,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顾思年这句话说的挺气势恢宏,铿锵有力,若是放在战场上不但不颓唐,还能一鼓作气当振三军。
但她现在蓬头垢面,连把趁手的剑都没有,浑身是伤,喊着要杀出去。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也不搭她的腔,自身后取出长虹剑,解下包裹长虹剑的布,剑刃出鞘,明晃晃的照见人影。我将那一面伸在她眼前。
“小爷的……脸!”
“妈的方静安我要掘你祖坟!”
次日再遇见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偷着将凌乱打结的长发和满是尘土的脸洗了,语笑嫣兮,气若幽兰,眸子里清波流转,眉心一点红痣万种风情。虽然还挂着伤,也足以惊叹她爹娘是修了多大福分,才生出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莫说是五陵年少,就算是个姑娘,见了这张脸也没的要心跳停上一停。
“怎么,被小爷美貌惊到了。可惜,小爷不喜欢女的。”顾思年一挑眉,细长眼尾堆起小小的笑纹。
我竭力移开目光,随便抓了几把锅灰,照脸给她抹去。
“你不要命了,就怕别人看不见你?”
她虽调笑,倒是没拒绝。脸上蒙了几层灰,才总算像点样子,不至于那么惹眼夺目了。
顾思年又拿长虹当镜子照,叹气,“堂堂峨眉掌门和玉蟾宫宫主居然灰头土脸,世风日下。”
我抓住重点,道,“你是峨眉派掌门?”
“怎么,不行”她笑了笑,自衣裳里头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玦,冲我晃了晃,“幸好这东西没丢了。”
“…你先前怎么不说…”
“你也没问我啊。”顾思年一摊手。
我自知嘴皮子上占不得她半点儿便宜,便把话题拐在如何脱身上头。
顾思年一面细细的听,一面下意识地轻捻衣角,道,“办法是好的,里应外合,胜算最大。”
“不过,”她顿了顿,唇边生花,笑说,“你同长虹剑主的关系也真是好。”
“你这把剑也不是冰魄罢,剑气如此灼热,想是把你家少侠的剑偷着拿出来了?”
我白她一眼,无奈道,“顾掌门,得空还是想想正经的,到时莫要出了岔子,功亏一篑。”
她正经了不少,闲适懒散地靠着墙根儿,缩在阴影中,双手环抱于胸前,朝我挑了挑眉。
顾思年有对远山眉,委实好看。颜色却淡,弧度宛如一只静卧花上的蝴蝶,轻轻一颤就飞了似的。这样的眉形,叫人看的时候难免生出许多遐想,像是横翠远山与溪水深浅,她眉心微蹙的时候,那一点红痣闪烁其间,秀眉入鬓,越发添一分风流。无端牵扯出什么“懒起画峨眉”,什么“呵手试梅妆”,什么“修眉敛黛”。
但在刀光剑影里的时候可就完全没有这幅闲情逸致了。
我一手持长虹剑的剑柄,一手撑剑格挡,对面人的刀头都快杵到我鼻尖了,纷乱里忽然听见顾思年喊。
她离我太远,我只能隐隐看见那点朱砂痣闪了一下。
周遭喧嚣盖过声响,刺入耳膜,聒噪里她口型极其缓慢,一字一顿。
“上楼!”
我此刻身在大堂,转头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