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歌缩在桌角暗中观察,试图从这位神官身上找到些,与那被她养大的少年不同的证据。可遗憾的是,虽然这张脸的确不同,甚至要再好看不少,可这眉眼间沉静清冷的神韵却是一般无二。
似是没感觉到那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凌烈章转而看向封疆,“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来调查冥界鬼差和一批鬼魂失踪的事。”
讨厌归讨厌,公务还是可以谈的。封疆拉过凳子坐下,直言道:“方才在附近村庄撞见‘器’袭击百姓,有东西挟持死者魂魄,逃至此处。”
“器?”
炼器,为几百年前人族术士研究出来的人形兵器。即以人或是妖为材,入蛊炼制,任他们互相厮杀吞噬,直至斗出一只“器”,供人驱策,上阵杀敌可以一当百。
因成功率极低,且方法过于残忍,遭到妖族疯狂报复和人族的反对,终是覆灭。
“我到此已有些时候,并未见到什么异常。”凌烈章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波动,他摇了摇头,“六百年前,最后一批‘器’被剿灭。新皇继位后‘炼器’封作禁术,典籍焚毁,术士处死。如今怎会有器?”
“那我就不知道了。”
耳边歌女咿咿呀呀轻柔撩拨的软嗓不断,封疆闻不惯熏香,目光打量着这过分别致的雅座,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哪里?凌将军也来出任务吗?”
凌烈章道:“卢山镇的一所勾栏。”
今歌:“……”
封疆:“。”
怎么说呢,倘若忽略内容,凌烈章的声音犹如刮进乱世的一阵凛冽清风,可现实正好恰恰相反。
今歌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张端正标致的俊美面庞,怎么也想不出此等龌龊之事是他会做的?!
霎时间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默,外面的娇声倩语显得愈发扎耳。
“?”似是想到什么,凌烈章蹙眉,“做什么这般看着我,屋中只有我一人,并未传唤旁侍。”
“咳,这个……凌将军的私事,我等无意冒犯。”今歌轻咳了声,“得罪、得罪。”
说着,她悄悄给封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撤。再不走,她快尴尬得窒息了!
封疆显然是不信凌烈章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的,暗地里瞪了眼边上没出息的狗子,没好气道:“凌将军,要务在身,我们就……”
“我来此是为了神籍的事。”
此言一出,对面蠢蠢欲动的一狼一狗又安安分分坐了回去。凌烈章继续道:“我历劫归来,得了第二封神籍。”
“?!”
今歌和封疆对视了一眼,试探道:“……那神籍不是落在我身上了吗?”
在他目光扫来的同时,今歌非常自然地往封疆那边挪了挪,随时做好凌烈章掀桌时拉他挡的准备。
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凌烈章脸色愈发冰冷,撇开头,语气有些生硬:“没错。天君算准了神籍落处,遣我投胎到皇宫,历劫再次飞升,兼任双神籍。原本那封落到了你身上,我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封神籍,掌‘缘’。”
须知飞升本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界的神籍即使空缺,也不会将就着随便选个人担任。上界的神官再去历劫,也未必能顺利飞升多得一封。
这人不仅多得了一封,还是在被抢了机缘的前提下得到的!
封疆问道:“什么缘?”
“生灵既诞于此间,必然有所牵绊,称之为‘缘线’。或与父母、子女,伴侣。甚至是给了块骨头的小狗。”
似是察觉到旁侧灼灼目光,凌烈章瞥来,正好对上今歌还未移开地视线。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每一缘线,既一善念,一条生路。倘若一个人什么牵绊都没有了,对世界只剩下厌恶,此时称‘枯’。若‘枯’之后得以新生,则称‘荣’。”
“没听懂。”
“我也没懂。”他揉了揉眉心,“这封神籍以前没神官担任过,无从考据。恰好有信徒来熙华殿祈愿,手腕上只系了条极细的缘线,便下来看看。”
封疆挑眉,“所以你来了勾栏?”
“那女子是此处的杂役。”凌烈章平静地看着他,“明日要嫁入镇上孙家做正室。可孙家家主与其夫人的缘线明亮红润,当是情比金坚。”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有鬼,今歌总觉得凌烈章的话中有那么点含沙射影的嫌疑,可看他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淡,又暗中唾弃自己真是想得太多。
两人的婚事砸了就砸了,只是乱世中企图相互扶持,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根基。又何谈含沙射影?
“又是孙家……”思绪回到案件上,今歌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漏了。她抓起长刀,拱手道:“知道啦,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
“等我把这件任务做完,就去找神尊,自请贬谪下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