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霁村每年夏至皆有祭祀,沈大娘早早就来邀请绥绥同她一道去逛逛集市,绥绥自然乐得凑个热闹,待买完所有物件后,绥绥拉着沈大娘去了寺庙,她给村中的每户人家都求了一个平安符。
但最特别的还是给沈安的那个,归家途中绥绥把平安符握在手心,一心尽是期待欢喜。
沈家的门口此刻聚满了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只是大家都不似往日那般笑意盈盈,隐隐还可听见肝肠寸断的哭声。
绥绥心感不好,忙跑入房内,只见沈安全身湿透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气游若丝,绥绥瘫坐在床边,声音颤抖着问:“怎会如此?”
沈大伯头抵在床边掩面痛哭:“小安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被卷进了漓河深处,等大伙把他拉上来时,他已经全然昏死过去。”
沈大娘慢了一步跑进房内,瘫坐在地上,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沈大伯哭喊:“大夫来过,说已是回天乏术,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谁来救救小安……老天爷啊,这孩子命苦,不要这么早带走他啊,求求你……求求你……”
沈大伯朝着门外的天空磕头祈求,门外众人见了皆是不忍,被救的小孩一家一直跪在门口哭得小声谨慎,生怕让沈家夫妻更加难受。
夫妻二人同沈安感情深厚,伤心欲绝,沈大娘不堪悲痛晕厥过去,绥绥同样满心悲绝,她扶起两夫妻,将两人安顿好后摒退众人。
受恩的一家说什么也不肯起,绥绥劝道:“我是医者,我的家乡有一种古老法子可以试一试,你们先回家等消息吧,莫再耽误我救人,误了时辰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一家人赶忙战战兢兢地起身,朝着绥绥鞠躬:“望姑娘万万要救好沈家郎。”
“嗯,你们且先回家去吧。”
绥绥转身入房内关上门窗,终是懂了鹿神说的人妖殊途,那个孩子不过是为了寻珍珠,而珍珠是她撒下的,终是她害了沈安。
绥绥深吸一口气,吐出妖元,送入沈安的口中,妖元入体,正逐渐回复沈安的生气,她摸着沈安的脸颊虚弱地自言自语:“你说觉着我有秘密,却从不细问,我便心安理得地瞒着你,现在我的秘密便是此了,我非人类,你知晓了,可会惧我?”
她将平安符挂在沈安的脖子上继续说道:“既给了你平安符,日后定要平安,以后我不在,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没想到,做人的时间这么短,阿安,我多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可终是无法长相厮守。”绥绥的泪划过脸庞,滴落在沈安的眼睑上,沈安正在拼命挣扎地睁眼。
沈安将绥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怎会惧她,纵然她是妖,他也肯真心相待,他在黑暗中拼命奔跑,想要快快醒来留住绥绥,却是徒劳无功。
绥绥的身体愈发透明,她满眼柔情地看着沈安,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地记在心里,她在沈安额头上落下一吻,最后只留下一句话:“好好活着,阿安。”
倦意来袭,绥绥闭上了双眼,妖元彻底融入体内,沈安终于清醒,他看着床头气游若丝的红鲤,意识到这便是绥绥,他连忙找来水盅将红鲤小心养护起来。
沈安抱着水盅失神,伤心痛哭了整整一夜。
沈家郎活了过来,却再也不见绥绥,村民心知绥绥用了以命换命的法子救了人,再不敢提起绥绥,怕惹得沈安伤心。
沈安曾想许给绥绥十里红妆,立志要做那风光的状元郎,他最终还是留在了凤霁村,绥绥还在这,他只想守着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终老。
沈安出门都会捧着一尾红鲤,小心呵护,他心中隐隐期望,绥绥能再次修成人形。
人间岁月匆匆而过,沈安等至头发斑白,垂垂老矣,也没能等来绥绥再次成人。
沈安心知自己大限将至,他缓慢走至当年与绥绥共赏春色的地方,寻了一棵茁壮的树靠着坐了下来,他望着眼前春色发呆了许久,似忆起往日种种,不觉泪流满面。
沈安用苍老的手掌抹去眼泪,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怀中的红鲤叹息:“绥绥,我老了,等不到你了,若是你再次成人,便忘了我吧。”
红鲤绕着手指游动,轻轻吻着他的指尖,沈安笑了,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红鲤似有感应,跳出水盅,用尽全力跳入沈安的手心。
郁离便在这时出现,他想要救下绥绥:“绥绥,你的人间因缘已了,可随我回落穹,此后安心修炼,定能成仙。”
绥绥拒绝了郁离:“鹿神,黄泉路孤单,我想伴他同去。”
郁离温声问:“修炼不易,你可想好了?”
“鹿神,我定不悔。”
“为何?”
“因为沈安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