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年。五月的安土城又闷又热。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来往匆忙,统治者眼中的繁荣景象,偏偏那些一刻不停的鼎沸人声传进耳朵里,令人十分焦躁。
没错,这里的“人”特指我。其他刃倒还是平常那副清清爽爽的模样,我不禁感叹,曰,钢铁之躯真便利啊。
“稍等稍等。”
吉行伸手将我们堵在后面,自己探身向外打量。确认路上行人没有注意到小巷里张开的溯洄通道后,向我们比划了个大拇指。狐之助这才甩甩被我汗水沾湿的毛发,将隐藏行踪的屏障撤去。
“审神者大人,安土城扫描结果一切正常,没有溯行军的痕迹。”
小狐狸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向上攀爬到我的肩头站定,“请问您需要更加精准的定位吗?”
“不,不用了。”
叹了口热气,我抬手拍拍吉行后背,“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进行吧。”
*
吃一堑长一智,前两次出阵总不顺利,所以这次我决定留出充足的行动时间。据狐之助转达,那时非人上司看见我提交的出阵申请单,脸都憋绿了。
“他嘲笑我?”我问。
小狐狸摇头晃脑的否认,“长官沉闷片刻,嘴角并未上扬,只说您之谨慎乃属区域第一。”
那不还是在拐弯抹角的嘲笑我嘛,不过无所谓,目的达到才是真的胜利。
总之时政批准我们的出阵时间前移至本能寺之变半月之前,也就是说,此时织田信长仍在安土城。因为不清楚溯行军会在哪边出现(或者两边都会出现),我们初步制定的计划是分头行动。吉行与山伏以猎户和行脚僧的身份潜伏在明智光秀身边,时刻监视他的行动;而我与长谷部、药研则想办法混进织田信长的队伍里。
“主,咱和山伏先走一步咯。”
吉行虚握拳头挥了挥,里面是我托付给他的御守,我回以微笑,嘱咐他们路上小心。话音落下不久,两刃的身影就消失在街对面的小巷。
“剩下我们了,”我找了个空地蹲下,勾手要长谷部和药研挨近点,“关于我们的行动方案——”
长谷部单膝着地,药研微微弓腰,认真盯着我手里的小木棍。我清清嗓子,说,“之前我和药研打过包票,说不必忧虑、‘山人自有妙计’,现在终于到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大将是想好用什么身份接近信长公了吗?”
“没错,长谷部和药研就还按照之前编造好的、以南蛮传教士的身份向织田家老投拜帖,”我双手合十,拜托道,“只是在那之前还要请两位帮我拿到两个关键道具。”
药研轻声笑笑,“没问题,大将尽管吩咐。”
说来惭愧,我给自己准备的身份是——献上珍宝之人。
“献宝者?”长谷部瞬间领会了我的意思,脸上浮现微笑。
织田信长素来喜爱收集世间奇珍,以献宝为名,即使是无身份的平民也有与他见面的可能。
“不过我没有本事收集到超稀有的茶具之类的宝贝啦,所谓献宝者,准确的说其实是献糖人。”
我用小木棍画了个“糖果”的简易符号。
“金平糖。”药研捏着下巴,点头道,“传说曾有葡萄牙传教士献上金平糖,得到织田信长欢心,从而获得布教的自由。”
“甜味剂稀少的这个时代,糖类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珍品。”我挠挠脸颊,拂去额角的汗滴,“所以我们想要见到信长先生,就要先获得‘糖’。”
听起来就像RPG游戏的关卡任务。
药研边整理袖口边直起身体,“我去为大将取得‘金平糖’,安土城之内南蛮传教士聚集的地方我正好知道一两个。”
“拜托你了,药研。”
刀剑男士颔首,随后消失在人群中。
狐之助围着“糖果”图案转了一圈,“审神者大人,您刚刚说需要拿到两个关键道具,药研大人前往取糖,另一个是什么呢?”
“另一个嘛....”
我笑了笑,与长谷部交换眼神。
“是原料。”后者代替我向狐之助解释说,“主,接下来请允许我继续说明。”
“嗯嗯。”
我乐得清闲,拧开便携水袋边喝边听长谷部说话。
他从单膝着地的姿态缓缓起身,手放在胸口,“珍宝或许能博得织田信长一时赞许,大概不会多久,便会当做政治来往的手段下赐给他人。”
说到这里时,长谷部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察觉到他情绪变化,我的水袋也停在嘴边,心漏跳一拍。
是了。
压切长谷部本刃正是如此。
即使是能一刀劈斩开食器棚的刀中重宝,即使得到信长公亲自赐名,仍旧无法逃脱被赏赐给臣下的命运。并非织田信长不珍惜,正是因为他过于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