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诏是在27号的下午三点零七分出现在教室门口的。
他罕见地穿了一身校服,脖子上围了一条被老鼠咬破的黑色卷边围脖,帽子戴的严严实实的,连帽子上的帽扣都扣上了,只露出小半张脸。
老黄什么都没说,脸色不好地朝他挥挥手,周诏一脸无所谓地走到位子上坐下。
他也不听课,就那么光明正大地靠在课桌上补觉,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
姚凝面色深沉地盯着周诏被帽子包的严实的脑袋,目光中暗含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周诏还没有完全退烧,他的脑袋痛的要死,感觉里面的脑浆都要烧干了。趴在桌子上没几分钟,迷迷糊糊地就又睡死过去了。
杨献是个藏不住事的急性子,他肚子里那一堆尚未被解答的疑惑,就像一坨该死的,狡猾的跳蚤在疯狂啮咬他胃壁上的肉,瘙痒难耐,酸水直冲天灵盖。
老黄还没走,杨献的屁股就已经离开椅子了,以一种奇特滑稽的姿势高翘着屁股。等到老黄一走,他就像一颗时速高的离谱的炮仗,嗖的一下,嘴巴已经贴在周诏耳边了。
教室里过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竖着耳朵,他们在听,迫切地想听到一句周诏歉意的解释。
周诏藏在帽子里的耳朵小幅度地动了几下,他在睡梦中听到一阵熟悉的,迫切的喊叫声。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挣扎着把挂在脖子上的那颗奇重无比的头颅艰难地从桌子上抬起来。
充血酸涩的眼睛甫一睁开,就被明亮的光线刺得重新半眯上了,他抬手盖住刺眼的光线。皱眉忍痛吞咽一口少的可怜的唾沫,冒烟的嗓子不耐地出声询问:“你干嘛?”
杨献是个粗大条,即使周诏现在的嗓音特别不正常,有些刮耳朵,可他也没想到要出声关心半句。
他一脸急色地问:“诏哥,你昨儿干嘛去了?一天都没来,连元旦晚会咱班的表演节目你作为男一号都没上,人班花的手机都打冒烟了,您老人家愣是没半点消息。”
周诏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捏起喉结处的皮肉,费力地嘶哑道:“我没去哪,就在家,感冒了。”
杨献一脸不解:“不会吧?!我问你爸,你爸冲我吼,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周诏厌恶地蹙眉,不耐烦地驳斥道:“老不死的话你也信?!他没直接说我死了,就已经够客气了。”
杨献张大嘴巴,惊呼道:“啊?!你爸故意骗我?!不是!为啥啊?!”
周诏不是没有感受到来自教室四面八方的,或是疑惑,或是厌恶,或是探究的目光。
他头一回觉得杨献这个大傻子真他妈的讨人厌。
等到杨献再一次急切地出声询问的时候,周诏粗鲁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粗声粗气地命令道:“趁我还有那么点耐心的时候,滚!”
杨献面色慌乱,手忙脚乱地单脚跳着在原地转了一圈,尴尬地讪笑着支支吾吾道:“诏哥,你……你吃枪子了?!火气……别生气……”
周诏已经忍到极限了,他的脑袋真的剧痛,就像一个胀气的氢气球,再多忍耐一秒,都会直接爆炸。
他一声不吭地重新瘫靠在课桌上,脸深深地埋在胳膊上。
彭鸫是不喜欢周诏,但他对没眼色的杨献也谈不上喜欢,特别是在当下这个时候,听着杨献没甚营养的聒噪,心头充斥着烦闷。
恰好上课铃很合时宜的响起,彭鸫看着手里的卷子,朗声提醒:“上课了,同学们都坐好,安静些,不要吵闹。”
姚凝收回停留在周诏身上的视线,满脑子疑惑地整理好桌面上不算杂乱的卷子。
今天是周五,火箭班的学生晚上要在学校多留几个小时,考数学。
所以晚餐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学校食堂解决,当然,也有家长愿意不辞辛劳地跑来校门口送饭。
高氤随大流,跟在同班几个女生的身后,走在去食堂的灰砖小路上。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
食堂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口也只开了几个,好多男生排成两队挤在一个卖炒饭炒粉的窗口。
高氤今天胃口不佳,不太想吃重口的东西,便随意选了个人少的卖粥的窗口,打了一小份南瓜小米粥和一个香菇青菜包。
林颂的腿还没痊愈,毕竟伤到了骨头,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好个七七八八吧。
他是被彭鸫和文科火箭班的贺玦两个人一起半抬半架地挪到食堂的。
彭鸫帮他打了一份清淡可口的香菇鸡肉滑饭,至于贺玦则特地给他买了一杯热豆奶。
高氤选座位的时候,恰好林颂身后的那一排位置一下子全空了,几个吃饱喝足的男生端起餐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沉默地坐在最靠墙的位置。慢条斯理,味同嚼蜡地强迫自己一口接一口地解决掉塞进嘴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