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煎熬,她恐惧,她憎恶,她怜悯,怜悯自己本该用来学习的时间,就这么浪费在了这个昏暗,颓败,腐烂的巷子里。
不知何时,头顶的,黑黝黝透着一丝清亮的苍穹被一大团乌黑,浓重的乌云遮盖了,就像一床许多年未曾清洗的腌脏的旧被子。
斑驳的红砖墙里头的,盖在棚子上的生锈了的旧铁皮,被一颗颗硕大的,圆滚滚的雨珠砸出一阵又一阵动人心魄的,悲哀的哭嚎。
高氤耳边的碎发发梢,有一颗硕大的水珠,无声地滚落,无情地砸在肩头,洇湿了红黑色的校服布料。
胡丽和黄婷她们仨跟在大姐大后头,焦急万分地把手护在头上,像一只只挂彩的落汤鸡,毫无形象地往巷子出口,撒丫子跑。
高氤的书包里,放着那把破旧,宽大的格子伞,她没有拿出来。
雨愈下愈大,高氤的头发就像水洗了一般,带着酸腐腥气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跑,跑的愈快愈好。
她跑了,沿着回家的路,在大雨滂沱的傍晚,无视路人讶异的目光,自由地奔跑。
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胡丽她们四个恶魔就这么站在干燥的雨棚下,手里拿着一瓶北冰洋,毫无顾忌地用食指指着雨中湿漉漉的“雨人”——高氤,哈哈大笑。
高氤蒙头往前冲,拐过红绿灯前的十字路口,直到那些恶魔再也看不见她。
她精疲力尽地靠在坑坑洼洼的石子岩壁上,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道又一道的水流从额头往下流,迫不及待地往她嘴里灌。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湿漉漉的书包,从里头取出大伞,颤抖着双手打开。
彻骨的寒意从头顶一路向下,冷到脚底板。
她把伞柄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艰难地用手把校服外套拧干水分,虽然这并不切合实际。
这是一条倾斜的柏油路,从校服里挤出的小水柱噼里啪啦地,争先恐后地掉落在地上,混合在肮脏的,黄色的水流里,经过街角的黑色铁漏网,迫不及待地溜下水道。
高氤呼出一口长气,用湿乎乎的双手把皱巴巴的校服尽量抚平。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轻微的鞋跟拍打雨水的声音的消失。高氤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一双被雨水打湿的,沾有新鲜泥点的棕褐色运动鞋。
“换一套吧,不容易感冒。”
彭鸫早在街角的时候,就把身上厚实暖和的校服外套脱了,他跟高氤说话的时候,校服外套就藏在雨伞遮盖得到的地方,被对半折起来递给高氤。
高氤的左手落寞地垂落在腿边,右手的两根手指不知所措地捏紧校服的一个小边角。
她的嗓音粗噶难受:“不……不用了,你会冷的。”
彭鸫强硬地把校服塞进了她的手里,快步地蒙头朝街对面走,凌乱的步伐透露出了他的内心当时并不像他的声音那样镇定。
高氤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件带着洗衣粉清香的校服袄子。
眼眶里的泪水委屈地滑落,坠落在那件校服袄子的一角,洇湿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圈,让本就厚重的袄子愈发沉重,压的高氤喘不过气。
彭鸫并没有走远,他悄悄地躲在长满青苔的街角墙岩后。
他心疼地看着高氤用湿漉漉的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擦得眼角生出刺眼的鲜红色印记。
高氤还是把干爽的校服袄子换上了,她把湿透的那件塞进了书包的第二层,确保不会弄湿书本。
彭鸫看到那件穿在自己身上稍显宽大的校服袄子,穿在高氤身上,促使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惊慌失措的孩子。
本就黯淡的太阳早已完全西沉,灰蒙蒙透着一丝清亮的天空完全被黑暗代替。
彭鸫是班长,在一次偶然帮老黄收集资料的时候,碰巧知道了高氤的家庭住址。老城区破旧,治安不太好的城中村。
当高氤重新迈开脚步走在回家的道路上的时候,彭鸫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跟在高氤身后。他站在巷子口那家小卖部的门口,目送高氤的身影消失在岔路口。
高氤警醒地盯着前方泛着浅黄色光亮的小巷,她不敢回头,只能双手握紧坚硬纤细的伞柄,蒙头往前走,越走越远,越走越快。
身后响起的沉重的脚步声离她愈来愈进,直到它就贴着高氤的耳朵,高氤浑身僵硬,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地涌进脑袋里,致使她的脑子在那一刻是空白的。
周诏戴着一顶防水的黑皮厚帽子,双手插兜,面露嫌恶地快步从高氤身边走过。
高氤的左肩被周诏用力地撞了一下,现下正隐隐作痛。
肩膀处传来的刺骨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提醒她,她又一次侥幸与恶魔擦肩而过。
高氤收敛面上控制不住从心底溢出的恐惧与憎恨。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周诏身后。
走上老旧拥挤的水泥楼梯,深